十四
六個月後。
「哥，你知道Agust D吧？」
政昊在柾國走進工作室時，抬頭問他。
「怎麼了？」
「上次你不是幫宇宙大樂團設計封面嗎？今天早上Agust D的經紀公司打電話來，想請你幫忙設計。」
「回絕他。」
「啊？」
「我說，回絕他。」
「喔，好，可是哥，為什麼？」
「因為我討厭他。」
「哥認識他？」
「不認識。」
那⋯⋯是怎樣⋯⋯？小助理政昊滿頭問號。
隔了幾天，政昊再度接到電話。
「哥，那家經紀公司又打來了。他們說Agust D堅持要請你設計專輯封面，他們開出的價碼很不錯，你要不要考慮一下？」
「不了」，柾國埋首在繪圖板上，連頭都沒抬起。
一個禮拜後，柾國本人接到一通電話，是南俊打來的。事後，柾國想起，還好他有接到這通電話，也許老天爺沒有那麼殘忍。
「柾國，玧其拜託我的，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不答應，但這張專輯我也有參與。至少，拜託你聽一下歌曲，你設計的風格，真的很適合我們的曲風。」
南俊從玧其的口中知道他想找柾國設計封面的事，雖然他跟柾國不算很熟，但玧其拜託了他，他便打了這通電話。
柾國把歌曲聽完了，南俊說的沒錯，這種批判、猛烈、陰暗的曲風，跟他的風格很搭。
柾國答應了，但他有一樣要求，「我要見閔玧其一面，私底下的，我想跟他談談。」
於是星期三的晚上，柾國到了閔玧其的住處，他見到智旻曾深愛過的人。
閔玧其是一個很有想法的人，他對他的音樂侃侃而談，他的夢想遠大，柾國毫不懷疑依他的能力，他說的那些目標，並非無法達成。
柾國了解智旻為什麼提出分手，閔玧其不該被一段愛情限制住。當然，他可以談戀愛，但對象不該是敏感多思的智旻。
柾國起身離開，他沒有提起智旻，沒有必要。
他在電梯口等電梯，電梯門打開了。
朴智賢背著背包站在電梯裡。
柾國眼睛瞪大。
智賢顯然也很意外，「柾國！是你？」。
下一秒柾國把智賢從電梯裡拖了出來。
「智賢，天哪！是你，真的是你，太好了，我的天哪！」，柾國緊緊抓住智賢的手臂，彷彿怕他跑掉一般，他語無倫次。
「對呀，是我，呵呵，好久不見」，智賢被柾國的熱情嚇到，「你怎麼了？」
「我怎麼了？我很好，我好到不能再好了！」，柾國激動的幾乎大叫。
等到柾國終於不再那麼激動，他問智賢，「智旻在哪？」。
「他去夏威夷了。」
夏威夷！？
「他在那邊開了一家咖啡店。」
夏威夷科納，智旻圍著圍裙，正在幫一名日本客人煮咖啡，今天天氣很好，秋陽燦爛。他來這裡開店已經快一年了，這裏的人和善親切，充滿熱情。
他在這裡的生活穩定，白天顧店，晚上到沙灘上走走，喝點小酒，然後回家睡覺。
一開始他不太適應，語言啦，文化啦，風俗民情啦，都跟韓國不一樣，但是等他待久了，就很喜歡這裡，這裡的人友善熱情。常常有人約他出去，他偶爾也會答應，但每次都提早離開，他心裡住了一個可愛的男孩，抱著自己、安慰自己的模樣，總會躍現在眼前，讓他慌忙的逃回家裡。
每次深夜，躺在床上，想到那男孩可愛的兔子笑臉，智旻就覺得自己很笨。
不是有句話叫「失去了才知道珍惜」，他親身體認。
柾國總是在自己身邊，當自己難過、傷心的時候，他拉著自己去唱歌、去滑雪。感冒的時候，他擔心自己，特地跑來家裡陪自己。車禍的時候也是，他把大部分的工作接過去做，讓自己可以休息。看電影那次，他不在意在柾國面前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，所以他讓柾國一起去。他在柾國面前情緒崩潰了兩次，他抓著柾國，就像抓著浮木一樣。
直到柾國離開。
人為什麼總是這麼笨？
為什麼總把眼睛放在自己的傷痛上，放在未來某個不知名的人身上，卻永遠不去看站在你身邊的人，那個人繞著你打轉，成為你的一部分。
他記得碩珍曾經對自己說過，「你最近比較常笑了。」
自己當時說，「嗯啊，謝謝哥常來看我，逗我開心。」
碩珍笑著，「當然，但是我覺得柾國比較常讓你笑。」
自己沒想太多，現在才知道，柾國待在身邊的每一天，每天都帶走自己一部分的憂傷。
自己為什麼都不睜開眼睛看一看呢？
忙了一天，晚上七點，智旻把店門鎖上，拿了瓶啤酒，習慣的到沙灘走走，今天風蠻大的，他沒待多久，就走回住處。洗了個澡，窩在沙發上看書。
門鈴突然響起。
這麼晚了會是誰？智旻疑惑地站起來，走到門前把門打開。
一個人提著行李站在門外。
智旻瞪大了眼睛。
是柾國，他滿臉疲憊，但是嘴角含笑。
柾國把行李扔在地上，「終於⋯⋯」，他輕聲低喃，往前踏步，用力抱住智旻，「找到了，太好了⋯」，然後他把手放在智旻的臉頰上，低下頭，親吻了智旻。
十五
天亮了，智旻被窗外的鳥鳴聲叫醒，陽光曬在臥室地板上，一隻手伸了過來，撥開他臉頰上的頭髮，輕撫他的臉龐，然後把手放在他的耳上，「醒了？」
智旻抬眼望去，柾國側躺在他旁邊，一副剛醒的模樣，柾國靠過來啄了一下智旻的唇，「再睡一下？」
智旻搖搖頭，「我要去店裡」。
「好」，柾國把手穿過智旻脖子跟枕頭的縫隙，把他抱過來靠在自己肩上。
懷裡的人乖巧的靠著自己，一切是那麼寧靜美好。
不知道過了多久，智旻抬起頭來，在柾國臉頰上說，「我得起來了」。
「嗯」，柾國放開他。
智旻坐起，拉著被子擋在身前，「你不要看」。
柾國微笑，「好，我不看」，他閉上眼睛。
智旻等他閉上眼睛之後，站起來離開床，走去浴室梳洗。從門口到地板上，沿路都是他倆的衣服，智旻打算梳洗好後再收拾。
柾國在床上又睡著了，可能是時差的關係，智旻在出門前，親了他一下，「我出門開店囉！」
柾國翻了個身，智旻幫他把被子拉好，把備用鑰匙留給他，然後就出門了。
「智旻！早安！」，店員傑森一進門就充滿朝氣的打招呼，
「傑森早安！」
傑森輕輕皺起眉頭來，「智旻，發生什麼好事嗎？你看起來很開心。」
這麼明顯？「嗯，天大的好事」。
「你老是掛在嘴邊的柾國來找你？」
智旻瞪大眼，張大嘴。
「你耳朵後面那裡有一個吻痕。」
智旻飛快用手去摸。
「那又摸不出來⋯」，傑森覺得智旻的反應很可愛。
智旻訕訕的把手放下。
「我想看看他，看看他是不是你說的那麼厲害！」，傑森才十四歲，來這裡打工，剛開始學的時候，智旻老是說「柾國一隻手可以拿三個馬克杯⋯」、「柾國一次可以搬三張椅子⋯」這類的話，傑森印象很深刻。
到了下午，傑森就看到智旻口中的「柾國」了。
「也還好嘛，又沒有三頭六臂⋯⋯」，傑森嘟嘟噥噥。
柾國一進門就朝著櫃檯走來，對著智旻說「嗨」，智旻害羞的回應，傑森立刻就知道那是柾國。
柾國找個位置坐下，智旻弄了份午餐給他，他們對著彼此微笑，傑森覺得咖啡店裡滿是粉紅色泡泡或是之類的東西⋯⋯。
等到下午，客人漸漸增加，柾國把袖子捲了起來，圍上圍裙幫忙，一直忙到晚上七點關店，智旻便跟柾國手牽著手回去。
洗好澡後，柾國抱著智旻坐在沙發上，幫他擦頭髮，智旻問他，「你要待幾天？」
「在趕我走嗎？」
「當然不是！」
「我來帶你回去，跟我一起回去」，柾國親了一下他的頭頂，「我不要再跟你分開。」
智旻開心的抿嘴笑，「你怎麼找到我的？」
「老天爺憐憫我，我太可愛了！」
智旻大笑了起來。
「你說，你那時怎麼不來找我？」，要是自己後來沒有碰到智賢，他們兩個這輩子就會錯過。
智旻不好意思的低下頭，「當時，我不知道自己⋯嗯⋯喜歡你，結果⋯喔⋯那個⋯我跟泰亨⋯你知道的⋯⋯。後來你去首爾，我打電話給你，你好像不是很想聊，所以我⋯⋯」，智旻越說越小聲，然後他突然放大音量，「你又沒說你喜歡我，我怎麼知道！」
「你可以跟我說你喜歡我啊！」
智旻試著辯駁，他張了張嘴，最後垂下肩膀，沮喪的說，「我怕你不喜歡我，我不敢問。」
「泰亨哥沒跟你說？」
「那個⋯我跟他分手後⋯嗯⋯我有點不好意思⋯覺得沒臉見他⋯⋯。」
「碩珍哥呢？」
「他生我氣⋯，他有跟我提，可是當時你態度很冷淡，所以我⋯⋯我想說他可能搞錯了⋯⋯。」
柾國嘆了口氣，然後翹起嘴來，「算了，我找到你了」，他大掌托著智旻的頭，讓智旻靠在自己肩上，「跟我回去」，邊說邊親吻智旻的後頸。
智旻低下頭來，露出更多的肌膚，柾國在上面留下細吻，然後智旻輕輕的點頭。
二個月後，智旻回到首爾，住在他家人新的住處，但沒多久就搬到柾國的租屋處，兩個人住在一起，朴媽媽高興的做了好多泡菜，跟著智賢帶去他們住的地方，還幫忙煮了晚餐，四個人高興的吃了一頓美味的料理，然後朴媽媽含著眼淚，欣慰的跟智賢回家了。
離開前，智賢悄悄走過來，把智旻拉到一邊去。
「哥，爸要我跟你說，叫你找一天回家去。」
「怎麼了嗎？」，智旻有點不解，也有點緊張。
「他要你帶柾國一起回去」，智賢停頓了一下，「他說大家要一起吃頓飯。」
智旻嘴角咧開，然後這笑容擴大。
「哥，你有沒聽到？」
智旻笑著點頭，他眼泛淚光。
「哥，你笑得好噁心喔！」
「臭小子要你管！」
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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