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
智旻被敲門聲吵醒。
幾點了？
這裡是哪？
懷裡有一個溫暖的東西。
智旻低頭一看，才想起他在田俊英家，懷裡的小男孩，縮成一團，但他的手拉著自己的手，彷彿怕睡夢中自己走掉了一樣。
智旻不自覺的微笑，然後他小心的移動，鬆開俊英的手，穿上拖鞋，走到門口開門。門外是一個年輕女傭，她鞠躬行禮，「打擾了，先生，俊英少爺應該要起床了，我來幫他梳洗。」
有錢人真的不一樣。
智旻看著女傭服侍俊英刷牙洗臉，幫他穿衣，覺得歎為觀止。然後他自己匆匆刷牙洗臉，換上柾國給他的襯衫褲子，意外的發現尺寸剛好。
「怎麼會？」，智旻摸摸下巴，想不通。
走出房門，就看到柾國正在對著牆上的鏡子打領帶，旁邊有一個男子，拿著寶藍色的西裝外套，站在一旁。
柾國今天把瀏海梳上去，露出他一大片的額頭，他漂亮的下巴微仰，瞄著鏡子打著領帶，這個動作他做起來帥氣極了，智旻跟他打了聲招呼。
「噢，嗨，早安，智旻」，柾國看到智旻蓬鬆著頭髮，帶著笑意看著他，心裡滿是欣喜，結果他的領帶打歪了。
「真糟糕」，柾國只好把領帶拆開重打。
「需要我幫忙嗎？」，智旻走到他旁邊問。
「哦」，柾國先是驚訝，然後他笑著說，「當然好」。
智旻站在柾國面前，開始幫他打領帶。
旁邊拿著外套的男子驚訝的看著智旻。沒有人，沒有人敢幫田會長打領帶，因為他不會把脖子交給任何人。
柾國溫柔的低著頭看著智旻的額頭，睫毛，鼻尖，和嘴唇，他輕柔的問，「智旻好像很會打領帶。」
「嗯啊！」，智旻嘴唇展開，露出笑容，「敏赫的領帶都是我打的。」
柾國眼底的笑意消失，但他語調沒變的問，「敏赫？」
智旻不好意思的笑，「是我男友⋯⋯」。
「男友啊⋯⋯」，柾國繼續問，「你跟他感情很好？」
智旻領帶打好了，他把手放下，仰起頭來對著柾國羞赧的說，「我們打算結婚，等他回國後。」
結婚嗎？「那⋯⋯真是太好了。」
「嗯」，智旻點頭，帶著興奮跟羞澀。
智旻啊智旻，你結婚的對象只會是我，你羞澀的笑容也只屬於我。
很快。
他們三人一起吃了早餐，然後柾國親自開車載他們去幼稚園，智旻坐在他旁邊，俊英坐在後座，柾國覺得他可以一輩子都載著他們去上學。
幼稚園到了，智旻跟俊英下車，揮著手跟柾國道再見。
眼前的畫面真好看。
然後柾國按下手機通話鍵，「美國那邊，讓他們動作快點」，他已經等不及了！
今天柾國很忙，他的船終於到了還好沒有延遲，不然尹斗俊除了被趕去掃廁所，他還會被斷手。柾國在現場盯著碼頭所有的人，確保他的貨安全的放在倉庫裡。
這一下，又是幾百億進帳，但裡面有一部份都必須花在收買上，這群人是吸血鬼，他們知道柾國很有錢。他們會找出柾國容忍的上限，跟他獅子大開口。
今天智旻也很忙，中午朴荷娜吐了，他得清理，還要照顧荷娜，安撫隔離其他的學生，忙得他一身都是汗。
「老師對不起」，荷娜抓著裙擺，低聲跟智旻道歉。她是個內向乖巧的孩子，忍耐到最後才吐了。但其實智旻希望她不要那麼乖巧內向，一有不舒服就能舉手跟他說，場面也就不用搞成這樣⋯⋯。
唉，小朋友。智旻摸摸荷娜的頭，蹲下來說，「荷娜，你下次不舒服要立刻跟我說，好嗎？」
荷娜怯怯地點頭。
好不容易下班了，智旻腰痠背痛，餓得頭昏眼花，走回住處，連煮東西的力氣都沒有，他拿出吐司，奢侈的塗滿奶油，對折後，一口咬下。
「好好吃」，智旻感嘆，等終於吃飽了，他撥了電話給車敏赫。
沒有人接。
「在忙嗎？」，智旻疑惑的皺眉，然後他傳了簡訊過去，要車敏赫看到訊息就立刻打給他。
電話響了，不是車敏赫打來的，是田柾國。
「喂？田爸爸怎麼了嗎？」
「智旻，不是我，是俊英，他說他想跟你講話，不知道你方不方便？」
「好啊！」，智旻剛吃飽，往後靠在牆上，他沒有沙發，都是坐在地墊上，就著茶几吃飯。
「喂，智旻老師」，俊英可愛的叫著智旻。
「俊英怎麼啦？」
「我今天忘記帶作業回家了⋯⋯」，俊英可憐兮兮的說。
今天的回家作業是請爸爸或媽媽唸故事給孩子聽，然後讓爸爸或媽媽在聯絡簿上簽名。
「怎麼辦？」
「唔」，智旻翹起一邊的嘴，「你回家前應該要先整理包包。」
「我忘了」，俊英難過的說，「我可以請爸比唸給我聽，然後錄下來，傳給你嗎？這樣我的作業也完成了。」
智旻想想，「可以。」
「太好了，謝謝智旻老師！」
半個小時後，俊英把影片傳給了智旻，智旻點開來看，就看到一大一小的人兒，擠在沙發上，柾國認真唸著，俊英仰起小臉認真的聽著，他們兩個簡直一個模子印出來的。
這也太可愛了吧！這樣太犯規了吧！智旻傳了個「收到」訊息過去。
柾國回傳了一個貼圖給他，「😊」
「這個田爸爸還是個商人呢！」，智旻笑著說。竟然用貼圖⋯
智旻不知道的是，這是柾國有生以來第一次使用貼圖。
當晚智旻一直到凌晨三點才睡，車敏赫沒有打電話過來。
七
智旻頂著黑眼圈，心神不寧的上課，他早上七點就得起來，所以他才睡四個小時，出門前他打了電話給車敏赫，還是一樣，沒有人接。
發生什麼事了？敏赫他從來沒有這樣子過。
跟上次他打電話來，說拿到一大筆錢有關嗎？
智旻整天焦慮不安，他一有空就打電話過去，可是都沒有回應。
等到幼稚園放學，柾國來接俊英，他立刻發現智旻不對勁，「怎麼了嗎？智旻，你看起來狀況不是很好。」
「沒啦」，智旻笑笑，自己可能是太小題大作了，才一天沒接到男友電話，「謝謝你，田爸爸，我沒事。」
「要是有需要我幫忙的，千萬別客氣」，柾國再次跟智旻這樣說。
智旻笑著點點頭，然後揮手道再見。
然後，整晚，智旻仍然沒有接到車敏赫的來電。
二天了⋯⋯。沒有任何消息，他們相隔整個太平洋，智旻再次痛恨這樣的距離，他除了焦慮，什麼都不能做。
一直到中午，智旻才接到車敏赫來電。
「敏赫！發生什麼事了？你怎麼到現在才回電？」，智旻躲在廁所旁邊的樓梯間講電話。
「寶貝，我沒事⋯⋯」，車敏赫也很煩，他坐在賭場裡兩天，有時候贏，但是大部分都是輸，他之前贏的錢都輸光了，現在他欠下了五萬塊美金的賭債。但那只是小錢，他之前可是贏了二十萬美金，只要，只要給他再一次機會，他就可以翻本！
敏赫眼睛發著亮光，「寶貝，你可以匯錢給我嗎？」
「敏赫你怎麼了？你沒錢了？」，到底發生什麼事了？「你的論文呢？」
論文？論文怎麼比得上二十萬美金！就算他畢業，回國後也不可能這樣一夕致富！
「寶貝，你別管，我沒事，我，我論文寫得很順利，只是需要一點錢，這裡房租漲了。」
「你之前才打電話給我，跟我說不用再匯錢給你了」，智旻疑惑混亂。
「那⋯那是我跟你開玩笑的，怎麼可能呢？」，敏赫哈哈笑，「智旻，寶貝，拜託，我會趕快把論文寫出來，跟你團聚的，只要你先匯錢過來給我」，敏赫說謊，但是他覺得這只是善意的謊言，等他贏回來，他絕對不會再賭，然後他會拿著那筆錢，把論文完成，帶著美金回韓國，讓智旻不用再吃苦，他可以贏二十萬美金，不不不，也許更多，然後他就可以直接在首爾買房子，智旻會住在那裡面，他們會很幸福快樂⋯⋯。
「好吧」，智旻覺得很奇怪，但是他知道在美國讀書花費很大，這樣突然要錢的情況以前也不是沒有，「要多少？」
「五萬美金」，因為是在美國讀書，他們已經很習慣匯錢以美金為單位。
「五萬美金？！」，智旻驚叫。
「沒有很多」，只要他贏回來，這五萬美金算什麼？「拜託，寶貝。」
智旻吞嚥困難，「什麼時候要？」
「你可以現在去銀行匯給我嗎？」，越快越好，敏赫感覺自己下一把就會贏了，他有預感！
「現在！？」
「對，現在，你那裡不是中午嗎，午休時間，你可以請同事先幫你看小朋友睡覺，去銀行很快就能回來了。」
智旻勉強同意了，他把電話掛斷，雖然敏赫的行為很奇怪，但是他們認識很久，相戀四年，智旻相信敏赫，所以他跟一位新來的同事鄭號錫拜託，請他幫忙顧一下。
「沒問題！」，這位新來的鄭號錫，總是滿臉笑意，人又很熱心，所以智旻才會想請他幫忙。
智旻感激的跟他道謝，匆匆趕去銀行，匯了五萬塊美金給車敏赫。
到了晚上，智旻打電話給敏赫。
「敏赫你一定得跟我說發生什麼事！」
「沒事，智旻，你相信我，好嗎？錢我收到了」，自己的預感果然沒錯，贏了，三十萬，幸運女神果然站在自己這邊！
「你在哪裡？怎麼這麼吵？」
「我在外面。」
「你沒在住處寫論文？」
「我等等就回去了」，敏赫趕緊補上，「我在跟同學聚餐。」
「聚餐？」
「對！」
「我要看」，智旻不放心，「你開視訊。」
「智旻，不方便」，敏赫有點不耐煩，他贏錢的喜悅沒了，「我說了，我等等就回去寫，你不能要求我二十四小時都抱著筆電不放吧！」
「我沒有」，智旻也急了，「我只是要確認。」
「確認什麼？」，敏赫這下子真的不爽了，「你不相信我！」
「只是確認」，智旻耐著性子解釋，「拜託，沒有別的意思。」
「好，我們視訊」，敏赫生氣的說，然後他打開鏡頭，背景是一個很大的餐廳。
智旻相信了，「對不起寶貝，只是你這個禮拜的行為實在太奇怪，我很擔心。」
「我知道！」，敏赫大聲的說，「但是我希望你可以相信我！」
「我會的，真的很抱歉⋯⋯」。
他們掛上電話，智旻嘆了口氣。
敏赫鬆了口氣，還好賭場裡有餐廳。
隔天一大早，智旻就接到柾國的來電。
「怎麼了嗎？」，智旻有點擔心，畢竟時間那麼早。
「俊英說他不要去上學」，柾國憂心的說，「我想給他請假。」
「他為什麼不要上學？」
「他不肯說」，柾國不好意思的開口，「我拿他沒辦法，真是抱歉智旻，我今天只好先讓他待在家。」
「可以讓我跟他講看看嗎？」
「可以嗎？真是不好意思，每次都麻煩智旻」，柾國的語氣很歉疚。
「沒關係的。」
等到智旻跟俊英通電話後，才知道俊英討厭坐在他旁邊的鄭鈞熙，「他很臭！我討厭他的味道！臭死了！」
鄭鈞熙的爸媽剛搬來這裡住，昨天是鈞熙上學的第一天，他媽媽特地過來跟智旻說鈞熙體味的問題，「是天生的，醫生說可以動刀，但是鈞熙還太小，所以我們打算等他大一點再去手術」，鄭媽媽昨天憂心忡忡的跟智旻這樣說，「拜託老師多多照顧我們家鈞熙，他有點內向，又剛到新的環境⋯⋯。」
智旻在電話裡把俊英臭罵了一頓，柾國站在旁邊都可以聽到智旻大罵他的兒子。
「老師是這樣教你的嗎！你可以因為這樣就不來上課？每個人都不一樣，鈞熙身上味道比較重，又怎樣，你就可以不來上課了！？限你三分鐘，把東西整理好，立刻下樓！」
電話掛斷了。
俊英生氣的握緊拳頭，看著地上，用力的踩著步子，整理他的包包。
十分鐘後，俊英下車，走進幼稚園。
今天剛好有繪畫課，俊英把圖畫好後，交到前面智旻的桌上。最後一節課，智旻開始分造型鉛筆給畫畫作品優秀的學生。俊英假裝不在意的玩著桌上的小汽車，眼睛一直偷瞄智旻手上的禮物，但是很可惜的一直沒有喊到他的名字，俊英面無表情的把小汽車嘩啦從左推到最右，然後再嘩啦一聲從右推到最左。驀地一聲高喊，「田俊英」，俊英的小臉發光，飛快的站了起來，衝到前面從智旻的手中領造型鉛筆，智旻對著他微笑，「俊英畫得很好！」。等他回座，鈞熙羨慕的看著他。
「這是我的，我的我的我的！」，俊英對著鈞熙囂張的炫耀，他滿臉都是燦爛的笑意。
鈞熙愣愣的點頭，然後鬆軟的臉帶著笑，「俊英好棒！」
「那當然！」，俊英小心的把筆收好。
放學了，柾國來接俊英，他探頭看了看，然後朝著智旻的方向走去。
「田爸爸！」，智旻立刻燦笑。
柾國也不自覺的笑了，他遞給智旻一袋東西。
「我們不收家長送的禮物」，智旻帶著歉意說。
「這不是禮物」，柾國飛快的說，「只是一些吃的⋯⋯」，他湊近智旻耳邊，「紫菜飯捲罷了」。
智旻背脊一陣麻，他抓著後頸往後退了一步，「不，不用」。
「拿去」，柾國往前跨步，不容分說的拿給他，「我一大早就把你吵醒，吃個紫菜飯捲，我心裡好過一點。」
智旻拿著袋子，身體往後傾，柾國剛剛離他好近，而且他又再度貼著自己的耳邊說話，智旻發誓自己的耳朵一定紅了，「謝⋯謝」。
柾國微笑的看著他，然後牽著俊英的手，回去了。
等智旻到家，把袋子裡的飯捲打開來看，整整三盒，各種口味都有，漂亮整齊的排好，放在盒子裡。
連盒子看起來都好貴⋯⋯。
智旻開心的吃著，每種口味都先拿出一塊來吃。
手機叮的一聲，有簡訊傳來了。
智旻心裡想著應該是敏赫傳的，沒想到是柾國傳來問他好不好吃⋯⋯。
智旻心裡一陣奇怪的感受，很複雜，很說不清，有點失落，胸口像卡了塊硬石。
「好吃」，智旻默默的傳著簡訊，剛剛的開心突然消散，只剩下孤寂在這狹小的房間裡匯聚。
「太好了！」，然後柾國在底下傳了一個貼圖，「👏」
智旻噗哧一笑，「下次不用買給我，太貴了」。
就這麼突然地，心情又好了。
「紫菜飯捲能多貴！」，柾國過了一會又傳來，「其實是我逼元昊做的⋯⋯，他很不高興，說著我是五星級的廚師耶！」
這下子忍不住了，智旻哈哈大笑。
「謝謝你今天幫我教訓俊英，我太寵他了」。
智旻立刻職業病發作，「俊英他不喜歡人家碰他的東西，你知道原因嗎？」
柾國微笑，他當然知道，因為就是他教俊英的，「可能他從小就被我寵壞，比較霸道，我也很苦惱。」
「可是他這樣不行，他在班上都沒有人願意跟他玩」，除了鄭鈞熙，因為他體味的問題，班上也沒人要跟鈞熙玩，不過俊英跟鈞熙說是一起玩也不對，因為都是俊英玩，鈞熙在旁邊看。
「我可以打給你嗎？」，柾國回傳，「比較好說話。」
「好啊！」
於是柾國打給智旻。
「喂」，智旻甜甜的聲音就在耳邊，柾國想起放學時，他故意湊近智旻的耳朵講話，智旻害羞的模樣，他的耳朵很敏感⋯⋯。
「喂？」，智旻沒得到回應，他這次稍微大聲的說。
「我在」，柾國回過神來。
「我剛以為電話沒通呢！」
「可能我的手機比較遠。」
「比較遠？」，智旻不懂。
「比較遠，所以傳得比較慢」，柾國慢慢的說。
「噗」，智旻聽懂了，他忍不住笑。
然後他們開始談論俊英在學校的狀況，慢慢的話題越聊越遠，電話越講越久，等到收線時，已經是晚上九點了，他們整整講了二個小時，掛掉電話前的最後一個話題是智旻喜歡跳舞。
智旻拿著發燙的手機，驚訝自己這麼能聊，跟一個學生家長。
他皺起眉來，這樣不妥⋯⋯。
然後他發現敏赫沒有來電。
八
柾國的心情很好，他的貨順利到港，已經賣了不少，賺了一筆。然後車敏赫有了賭癮，幾乎不需要他的手下帶他到賭場，他自己就待在那瘋狂的下注。
最讓人開心的是，他跟智旻聊天聊得很愉快。
柾國喜歡這樣，一切都照計畫進行，唯一讓人覺得意外的就是智旻除了吸引人的外貌之外，他更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，很有趣，隨時都有出人意料的表現。
柾國想到他在電話裡大罵俊英的情況，忍不住輕笑。
金智淑秘書在這時走了進來，「會長心情真好」，她把資料夾放在桌上，攤開來給柾國簽名。
柾國嘴角擒著笑意，「是很好」。
金秘書猜是因為朴智旻，但是她還要命，所以她很識相的沒說出來，拿了文件就走了出去。
明天是週末，俊英不會上學，柾國想著再用什麼藉口約智旻出來，他想跟智旻約會。
但是一件事情打壞了他的大好心情，富平派趁新的緝毒組組長還未推派出來，先放了風聲，傳言首爾地方警政署長姜珉辰，外洩機密給黑道清衍派，記者指責姜珉辰瀆職。
柾國一整個週末都在忙，這事關他的財路，擋人財路者死。
新的緝毒組組長還沒出來，首爾地方警政署長要是又被拔掉，柾國的藥還賣不賣！
「查！」，柾國滿臉寒霜，「我要知道記者手上那份通訊紀錄是怎麼一回事。」
清衍派跟警察之間的往來，絕對不是靠檯面上的人，他們有專門溝通的管道，那份通訊紀錄當然是假的，但是裡面的人名卻是真的，清衍派出了內賊，柾國的暗樁被暴露，這個傳遞消息的人不能用了，柾國恨得咬牙。
等找出人來，已經是星期一了，柾國親自動刑，他對背叛者深惡痛絕。那個人被綁在船上，一試著浮出水面，柾國用腳就踩下去，那人掙扎了一個小時才死。
柾國冷著臉坐在車裡，找出背叛者是一回事，怎麼解決問題還有得忙。
然後幼稚園到了。
智旻一臉憂鬱的模樣，讓柾國完全忘了自己的事。
「智旻，你怎麼了嗎？」
「啊，是田爸爸」，智旻強扯出一抹笑，「俊英今天表演打鼓，他表現得好極了！」
「發生什麼事了嗎？」
智旻的焦慮表露無疑，「我男友，敏赫他，他沒有跟我聯絡，他」，智旻的聲音在發抖，「已經三天了，電話都打不通⋯⋯，會不會出什麼事了，偏偏他在美國，我該怎麼辦好？」
「你先別急」，柾國柔聲的說，「你有好好吃飯嗎？」
「我吃不下」，智旻強忍慌亂的說。
「這樣好了，等你收拾好下班後，我來接你，我們一起想辦法。」
「好」，智旻想也沒想就答應了，他沒時間去考慮這樣會不會太麻煩到人。
過了十分鐘，智旻把包包拿在手上，走出幼稚園，坐上柾國的車，智旻沒問他們要去哪，只是沈默的坐著，他剛剛已經又打了電話給敏赫，一樣，沒有人接。
他們就這樣安靜的到柾國的住處，俊英看到智旻，開心的抱著他的大腿，拉著他，要他跟自己一起吃飯。
智旻正打算搖頭，柾國輕輕跟他說，「先吃飯，什麼事都得吃飽了，才好想辦法。」
於是他們三人坐在餐桌上吃晚餐，俊英可愛的模樣，讓智旻開懷了不少。
然後俊英拉著吃飽飯的智旻一起玩他的玩具，智旻原本打算拒絕，但是俊英不斷把玩具塞到他手裡，嘴裡興奮的說著，「這個給智旻老師！」，好幾次還說錯，說成「給智旻爹地」。
智旻知道俊英有多討厭人家碰他的東西，他沒辦法在這時候跟俊英說不要。
於是他們一起玩了起來，俊英把柾國也拉來，三個人玩各式各樣昂貴又有趣的玩具，俊英興奮的臉都紅了，小鹿般的大眼，彎成可愛的弦月，一笑起來露出可愛的門牙，像兔子一樣。智旻忍不住親了他的臉頰，俊英羞澀的抱著他喊爹地，讓智旻又親了他一下。柾國看著他們兩個，心裡軟成一團。
然後俊英去洗澡了，兩個大人走到客廳，智旻的愁容消逝不少，但眉宇間仍是心事重重。
他們坐在沙發上，智旻對著柾國說敏赫不對勁的地方。
「從我在你家過夜的那天起，敏赫就怪怪的了，他有事瞞著我，而且跟錢有關。一開始他跟我說不用我匯錢給他，後來他又急著要錢，我都被他搞糊塗了。然後他三不五時聯絡不到人，現在更離譜，整整三天，我找不到他，電話也打不通，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。」
「他在美國哪？」，柾國溫和的看著他。
「什麼？」
「美國哪一州？」
柾國問這個做什麼？「麻省，他讀麻省理工！」，智旻像抱著浮木一樣，急促的說，「你有認識的人？」
「對，我在美國住過一陣子，有認識的人，也許可以幫你問問。」
「真的！太好了！」
「不過，我不確定能不能找到他⋯⋯」，柾國一臉怕智旻期望太高的樣子。
「沒關係，真的真的！我知道，至少，至少不是隔著一個太平洋⋯⋯」，智旻努力的表達內心的感謝。
「那你稍等我一下，我打個電話。」
「好！麻煩你了！」
柾國起身，走到書房裡面，打了電話，「多少錢都借給他，讓他一步都不要離開賭場」，然後他一臉太好了的表情走了出來，「我朋友願意幫我問問看。」
「真的？太好了太好了」，智旻高興的站了起來，他不自覺的拉著柾國的手，拼命跟他道謝。
「他說要是有消息會跟我說」，柾國溫柔的看著智旻拉著自己的手臂，「你要在這等嗎？我這有乾淨的衣服，你可以先洗個澡，然後你可以像上次一樣唸故事書給俊英聽。」
「真是太感謝你了，田爸爸，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我內心的謝意！」
「柾國」。
「啊？」
「叫我柾國。」
智旻想起那天他們聊天聊很久，自己內心覺得不是很妥當，但是⋯⋯
「我以為，我們是朋友⋯⋯」，柾國低垂著眼，表情看不清。
「當然」，智旻這下飛快的說，「我們是朋友！」，沒錯，跟家長是朋友很正常的，「柾國，謝謝你！」
柾國立刻展開笑容。
以後你只會喊我的名字，其他不相干的人都可以滾了⋯⋯。
「你要去洗澡了嗎？」
「喔對！」，智旻不好意思的笑，柾國走到穿衣間裡，打開櫃子，裡面有一整個衣櫃，放的衣服全是智旻的尺寸，柾國從裡面找出舒適的家居服，走出來遞給智旻。
「謝謝！」
「可以了」，柾國誇張的說，「我今天不要再聽到這兩個字了！」
「好」，智旻笑了，「我不說了。」
一直到智旻抱著俊英睡著，柾國的朋友都沒有打電話過來。
九
沒有任何消息，隔天一早，柾國很抱歉的看著智旻。
「沒關係的⋯⋯」，智旻強忍失落，默默坐在副駕駛座，俊英坐在後座疑惑的看著柾國和智旻，「智旻老師怎麼了嗎？」
「沒事」，智旻打起精神，「他忘記打電話給我了。」
「噢」，俊英一臉難過，「我媽媽在我生日的時候也忘了打電話給我⋯⋯」
「俊英⋯⋯」，智旻沒想到俊英有這樣的經歷，他為俊英感到心疼。
「時差的關係」，柾國聲音低沈的說，「俊英你忘了我當時怎麼跟你說的了嗎？因為時差的關係，你媽媽後來不是打來了。」
「那她也應該知道時差，知道韓國我的生日時間到了！」，俊英不接受。
「什麼她她她，要叫媽媽」，柾國訓斥。
俊英小臉一撇，望著窗外。
智旻尷尬的要命。
柾國用手拍拍智旻的手背，給他一個「沒關係」的笑容。
不知為何柾國的笑容和舉動，讓智旻心跳漏了一拍，他也想把頭轉向窗外了⋯⋯。
然後幼稚園到了，柾國轉過身來要幫智旻解開安全帶，但是這次智旻比他快，已經先把手放在上面，柾國似乎動作太猛，來不及收回去，所以他的手就直接放在智旻手上。
小小的，可愛的手，很適合放在嘴裡咬⋯⋯。
智旻飛快的縮回手。
柾國表情沒變，低垂著眼，幫智旻解開安全帶。
「謝謝」，智旻覺得整趟路就是寫滿「尷尬」。
車敏赫終於在失去消息後的第七天，打了電話給智旻，他哀求智旻救他。
「求求你寶貝，我需要錢，不然他們會殺了我的！真的真的！我會被殺」，敏赫哭著說。
「你要先跟我說清楚，到底發生什麼事了，你消失了一整個禮拜！」
敏赫這次把真相跟智旻講了，「我欠下賭債」。
「什麼？你去賭博！」，智旻不敢置信。
「我⋯我也是為了我們的未來著想⋯⋯」，敏赫振振有詞，「我想讓你不要那麼辛苦！」
「所以你去賭博還是為了我了？！」，智旻怒吼。
「智旻拜託，我錯了，寶貝，你得救我！」
「我要怎麼救你！」
「我需要錢，我得還錢，不然他們什麼都敢做的，我不能沒有手！」，敏赫哭喊。
智旻抖著聲音問，「欠多少？」
「五十萬美金⋯⋯」，敏赫小聲的說。
智旻沒了聲音。
「寶貝拜託，我不會再去賭了，拜託你救我！我以後都不會賭了！」
「我不相信⋯⋯」，智旻落下淚來，為什麼會發生這樣事？為什麼敏赫會跑去賭博，他明明就快要完成他的論文，然後畢業回國，他們會結婚，然後一起努力，生活會很平凡，但是每天都很幸福，這是他們每次在心情低潮，難熬的時候，會一起描繪的未來，他們會一起加油打氣，他們都撐這麼久了⋯⋯。
「寶貝，我們都撐這麼久了，就這麼一次，你幫我，我把論文完成，我們就可以團聚了！」
他竟然也知道他們已經撐這麼久了！智旻覺得心酸又悲哀。
「智旻，寶貝，拜託，你不能見死不救啊！」
五十萬美元，我要去哪生⋯⋯。
「我儘量幫你問問，借看看」，智旻沒有靈魂的說。
「太好了！我就知道你愛我，我保證，真的，我保證我以後絕對不會再賭了！」，車敏赫在電話那頭詛咒兼發誓。
隔天智旻就到銀行去借錢了，還跟他認識朋友借，他的朋友問他怎麼了，智旻難過到說不出話來。
「他湊到多少了？」，柾國在車子裡問，他知道智旻去借錢了，智旻一進銀行，他就收到消息。
「六萬美金」，閔健次回答，「他上次才匯五萬美金過去，花光了他的積蓄。」
「車敏赫要是乖乖拿著那筆錢去還，不就沒事了，但是他卻是拿去賭」，柾國冷笑。
這樣的人怎麼配得上他的智旻！
智旻呆呆坐在房裡，能去的地方他都去了，能拜託的人都拜託了，可是只能湊到六萬美金，怎麼辦？敏赫怎麼辦？
智旻驀地想起柾國。
需要幫忙的話，可以找我⋯⋯
柾國正在辦公室裡開會，然後他的手機響了，柾國一聽到鈴聲就笑了，這是智旻的來電鈴聲。旁邊的一眾兄弟都被柾國的笑容眩花了眼。
「姜珉辰不能用了，告訴他，他的妻子兒女我們會照顧的，讓他安心去坐牢」，柾國交代完，「散會」，拿著手機就出去了。
「喂，智旻」，柾國臉上滿滿的笑，他的智旻打電話給他，他需要自己幫忙了，他想到自己了。
「柾國⋯」，智旻的聲音很不穩，他難以啟齒。
「怎麼了？」，柾國走到車前打開門，坐了進去，把通話轉到車上，「你在哪？」
「我在家」，智旻鼓起勇氣，「我有事想請你幫忙」。
「幫忙？當然好啊！」，柾國筆直朝著智旻家開去，連闖了好幾個紅燈，「我剛好在你家附近，要我過去嗎？電話裡可能講不清楚。」
「⋯⋯嗯」，智旻也知道電話裡不好說，可是讓柾國來他的住處，智旻左右看了一看，實在難以想像柾國會坐在這麼寒傖的地方，「我的住處太小了，還是我們到外面去說。」
「外面？方便嗎？」
智旻嘆了口氣，外面的確也不好。
「我到了」。
這麼快？
「我記得你住五樓，我爬樓梯上去。」
於是光鮮亮麗的柾國坐在智旻灰撲撲的房間裡。
環境真是太糟糕了，柾國表面不動聲色，但是心裡火大的要命，這個車敏赫真應該千刀萬剮。
他的智旻值得最好的，看看這裡，簡直就像是鴿子籠一樣，沒有椅子只能坐在地墊上，連空氣聞起來都是髒的！他的智旻怎麼可以住在這種地方！
智旻坐在座墊上，緊張焦慮又難堪的想著怎麼開口，柾國沒法看他那樣，「跟你男友有關嗎？」
智旻惶惶的看著柾國，這麼明顯嗎？
「你上次才要我幫忙找他，所以我才會這麼問」，柾國解釋，然後他問，「怎麼，人還沒找到嗎？」
原來是這樣。智旻搖搖頭，「找到了⋯⋯。」
「太好了，他沒事吧？」，柾國偏過頭看著智旻的表情，「是他出了什麼事嗎？你看起來好糟。」
「我⋯」，智旻從沒這麼難堪過，他說不出口。
柾國隔著茶几，握住智旻放在桌上的手，認真的跟他說，「智旻別擔心，一切有我。」
智旻任他握著自己的手，柾國的大掌帶著厚繭，十分溫熱，智旻能感受到柾國對他的關懷。
「他⋯他欠下賭債」，智旻抖著唇，喃喃破碎的說，眼淚大顆滾落。
柾國不知道該抹去他的淚，還是任它滑落，帶淚的智旻，美麗的像墮入凡間的精靈。
「多少？智旻你需要多少錢？」
智旻愣愣的看著他，就這樣？柾國不問其他的？他哆嗦的開口，「四十四萬美金⋯⋯」。
「好」，柾國接住了智旻的淚珠，看它在自己的指尖閃著亮光。
他的智旻，眼淚跟鑽石一樣珍貴⋯⋯。
「好？」
「我給你，四十四萬美金。」
完全沒辦法把智旻的大腿從腦海裡抹去。沒關係，柾國與我同在！哈哈
留言列表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