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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。田俊英與鄭鈞熙。中

      俊英在加護病房裡,鈞熙的手被包紮起來,正坐在走廊上流著淚。

      韓壬申跟俊英的對決長達一個小時,韓壬申耍得都是犯規的招式,俊英脛骨斷裂,肋骨斷了三根,嚴重內出血,不過已經算好的了。

      韓壬申嚴重顱內出血,到醫院沒多久就宣告死亡。

      這場對決看起來很不公平,因為俊英根本沒有什麼實戰經驗,他只有在拳擊場練過,但是就像是《龍紋身的女孩》莎蘭德一樣,俊英就像是一隻大黃蜂,毫不在意自己會受傷,勾住韓壬申的脖子,猛烈撞擊他的後腦,用膝蓋,用拳頭,用肘擊,任何方式,只要能攻擊韓壬申延腦要害,叫田俊英用咬的,他都願意。

      沒多久,智旻眼淚都哭乾了,他空洞的坐著,直到他媽媽來接他,把他帶了回去。

      整個鄭家東西被砸得稀爛,鄭爸爸報警了,警察拍完照,做完筆錄就回去了,田柾國讓池昌碩過來安頓鄭家三口。

      一個禮拜後俊英醒了,鈞熙想看他,被俊英拒絕了。鈞熙賴在醫院不肯走,還是他媽媽哭著求他,鈞熙才回去他們臨時的住所。

      接著鄭爸鄭媽,幫他兒子辦休學,不顧鈞熙的苦求,硬是把他架上飛機,送他到美國去讀書。

      俊英跟鈞熙從此斷了聯繫。

      鈞熙在美國讀了一年大學,就被星探發掘,找他當模特兒,原因是一部僅僅七秒的影片。影片裡的鈞熙帶著微笑點著頭,他的眼睛燦亮,笑容溫和柔軟,看得人忘了呼吸。一開始只是簡單的雜誌封面,後來他幫某品牌的女用口紅拍攝一系列的照片,鈞熙的唇飽滿潤澤,像陶瓷娃娃上的亮唇,一下子風靡了整個美國東岸,鈞熙大三時就被大型模特公司招攬,到大四時,他開始為時裝秀走秀,等到他畢業,他已經是國際知名的時裝模特兒了。

      鈞熙在美國工作了一年,他在二十六歲時回到南韓,他的故鄉。

      「哥,我明天一定要去嗎?」,鈞熙拿著手機,對著他的經紀人金碩珍問。

      「鈞熙啊,總不可能把所有飯局都推掉,明天聽說是招待一個大人物,你到那什麼都不要吃,不要喝,一個小時後下來,我載你回去。要是狀況不對,你立刻打電話給我」,碩珍其實也很不愛這樣的飯局,偏偏推了那麼多個,這個人物實在太硬,他沒法拒絕。

      「好⋯⋯」,無論是美國還是韓國,鈞熙對這樣的事永遠都不會習慣,那些大人物總是希望有些鮮花點綴他的餐點,自己雖然是男生,已經少了很多這樣的聚餐,但是還是有避免不了的情況,就像明天晚上的飯局一樣。

      隔天晚上六點,碩珍開車來接鈞熙,鈞熙住在一棟公寓裡,八樓,他沒跟他爸媽一起住。

      六點半,鈞熙踏入包廂,忐忑不安的坐在角落,他認出旁邊的男子是財政次長,另一邊是司法局長,其他的他只覺得面熟,但每個人都西裝筆挺的,鈞熙穿著一件白色絲質襯衫,上面綴著亮珠,底下是一件白色西裝褲,看起來清新的像百合,他帶著一只流蘇耳環,隨著他的動作,耳環晃出漂亮的弧度,美極了。

      鈞熙謹記著碩珍的交代,不吃不喝,乖巧的坐著,幸好這些大人物似乎也很緊張,他們在等人,而那個人還沒到。

      一直到晚上七點,包廂的門再次被打開,一行人走了進來,全穿著黑色西裝,為首的那個人面容俊美,左臉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,唇下有一顆痣。

      那道疤痕鈞熙知道它的由來。

      是韓壬申劃傷這個人的臉,留下來的。

      來的人是田俊英。

     在座的人站了起來,跟他握手寒暄,鈞熙瞪大眼,微張著嘴,不敢置信的看著俊英,俊英注意到他,但是他表情沒有任何變化,自在的找到他的位置坐下。跟在他背後的是人高馬大的金泰勇,鈞熙跟俊英的幼稚園同學,他看到了鈞熙,挑了挑眉,但也沒說什麼。

      整整一個小時的飯局,鈞熙什麼都沒吃,什麼都沒喝,他偷偷瞄著俊英,但俊英坐在那,跟其他人談事情,像是完全沒注意到他,完全不認識他一樣。

      結束後,鈞熙魂不守舍的到樓下,坐上碩珍的車。

      「鈞熙,一切都沒事吧?」,鈞熙的反應好怪,發生什麼事了嗎?

      「沒」,鈞熙沒有靈魂的回應。

      當晚,鈞熙坐在床邊,回想著過去的一點一滴,從幼稚園到高中,他們從沒分開過,原以為是命運安排他們如此,卻沒想到,不可能永遠如此。

      已經五年了。

      鈞熙抱著膝蓋,他沒有一天忘掉過俊英,事實上即便他到了美國,他還試著聯絡過俊英,但是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,什麼消息都沒有。

      他不懂俊英當時為何拒絕跟自己見面,是因為自己害他差點死了嗎?是因為自己只會拖累他嗎?

      如果可以,自己連命都可以給俊英,但是他不能不顧他的媽媽⋯⋯。

      所以,因為這樣,俊英不要自己了?

      鈞熙把手放在胸前,試著去分析今晚吃飯時俊英的表情。

      有厭惡嗎?有疏離嗎?有怨恨嗎?

      沒有,什麼都沒有。

      鈞熙抱著自己的身軀,躺了下來。所以,俊英對自己,已經什麼都沒有了?

      俊英赤著上身躺在床上,他沒蓋被子。

      今天看到鈞熙了。

      他的百靈鳥,嬌怯可愛的百靈鳥。

      自己把他從籠子裡放了出去,但他又飛了回來⋯⋯。

      幹嘛回來呢?

      俊英把手機撈了過來,撥了通電話給金泰勇,「泰勇,想想辦法,讓鈞熙離開南韓,越遠越好。」 

      隔了三天,碩珍就跟鈞熙說下個月要到英國時裝秀走秀,他們必須在下個禮拜一出發到倫敦。

      等到倫敦時裝秀結束,已經二個月過去了,鈞熙疲憊的回國,窩在公寓裡整整三天,到了第四天才出門。

      然後金泰勇被罵了。

      「我要的是一勞永逸的方法,你搞什麼?這樣飛來飛去有用嗎?讓他直接在國外定居,永遠都不要回來了!」

      二個禮拜後,國際知名的服裝品牌,準備簽下鈞熙,成為他們的專屬模特兒。

      鈞熙一口回絕了。

      「這樣我得搬到國外住,我不想。」

      碩珍苦口婆心的勸,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。

      「哥,我不缺錢,我知道機會難得,但是我不想搬到國外去住,我要待在這裡。」

      於是碩珍捶心肝的看著這樣好的合約沒了。

      鈞熙清閒了下來,他白天到健身房裡運動,逛街購物,晚上在住處看書,直到他下個工作來臨,他才又再出門,這次是到義大利去。

      金泰勇站在俊英的辦公室裡,灰頭土臉的被罵了半個小時,然後無限委屈的被趕出來。

      誰知道鄭鈞熙這樣好的機會也不要,這能怪自己嗎?

      鈞熙在十二月時返國,聖誕夜這天,他遇到了智旻。

      「智旻老師!」,鈞熙高舉雙手,對著正準備要回家的智旻打招呼。

      「是鈞熙啊!」,智旻認出鈞熙來,也開心的跟他揮手,「這麼晚了,你怎麼還在外面?」

      「我溜出來買酒喝!」,鈞熙穿著大衣,戴著毛帽,看起來很暖和。

      「不如到我那喝!」,智旻也正準備要喝一杯,他拉著鈞熙一起坐進黑色賓士車裡,鈞熙一進去就僵住了,俊英坐在裡頭。

      智旻推了推鈞熙,「快進去啊,俊英也在。」

      鈞熙乖乖坐在最旁邊,貼著車窗,動都不敢動,就跟以前一樣。

      然後智旻打開副駕駛座,「嘿嘿,後面讓你們年輕人一起坐,我們很久沒這樣坐了呢!」,智旻的語氣滿是懷念。

      以前讀書的時候,俊英帶著鈞熙一起到智旻那吃東西寫作業,他們就像現在這樣坐著⋯⋯。

      俊英臉朝著前方,沒有說話,也沒有看鈞熙。

      鈞熙輕輕的回應,「嗯啊⋯⋯」。

      光宥很快的就把他們載到智旻的住處,然後他們三人坐在餐桌前喝酒,連座位的坐法都一樣。

      智旻和俊英坐在一起,鈞熙坐在最邊邊。

      「鈞熙啊,你可以坐過來啊!幹嘛坐那麼遠?」,智旻招呼著鈞熙。

      「沒關係,我習慣了」,鈞熙僵硬的笑著,他大口喝酒,掩飾他的緊張。

      「你們倆很久沒見面的了吧?怎麼這麼安靜,嘻嘻,害羞啊?」,智旻完全不清楚狀況,他只覺得這兩個小朋友很可愛。

      「呵呵呵」,鈞熙乾笑著,又喝了一大口,這次他嗆到了,拼命咳嗽。

      「怎麼喝這麼急?」,智旻皺著眉,「喝慢點。」

      「好,咳咳」,鈞熙又咳了一陣子才停了。

      沒多久,鈞熙就把臉擱在桌上,醉眼迷濛了。

      「就說你喝太快!」,智旻拿了水過來,「去沙發上那坐坐」。

      「好」,鈞熙把水喝了,搖搖晃晃的走到客廳沙發,扶著額,他好昏,然後他乾脆閉上眼休息。

      等他醒來,已經在自己的住處了。他身上的衣服換過了,人躺在自己的床上。

      鈞熙迷迷糊糊的想著,但最後的記憶就停在智旻住處的沙發上。

      「誰送我回來的?」

      是俊英嗎?不可能的。

      可是除了他還能有誰呢?連衣服都換了。

      鈞熙回想著昨晚的俊英,不會是他的,昨晚他們連一句話都沒有說,迴避著彼此的視線。

      鈞熙站起來,決定到廚房倒杯水喝,他頭很痛。

      一走出房間,鈞熙就看到他了。

      俊英坐在客廳沙發上。

      鈞熙呆呆的看著他,所以昨晚真的是俊英送自己回來的?他在這等自己醒來?等了一整晚?

      俊英站了起來,對著鈞熙說,「我有話跟你說」,俊英的表情帶著疏離。

      「什⋯什麼話?」,鈞熙才剛醒,加上宿醉,他反應鈍鈍的。

      「離開南韓,到國外去,這輩子都別回來」,俊英聲音清冷,很自然的說。

      鈞熙先是疑惑,然後是不敢置信,接著是失望委屈,最後是憤怒,他小小的拳頭緊握,「我不要!我要待在這裡,我就要黏著你!」

      俊英臉色沒變,「我現在不缺跟班。」

      鈞熙大聲的說,「我哪裡都不去!」

      俊英似乎認為他把話說完了,事情就這麼決定了一樣,他對鈞熙的怒氣視若無睹,「我說完了,就這樣」,然後他轉身朝外走去。

      鈞熙又急又氣,大喊著,「田俊英!」,他衝到俊英的面前,雙手拉住俊英的雙臂,「我哪裡都不去!」,他雖然很急切,但是他的嗓音甜美,聽起來像任性的撒嬌。

      可愛的,柔軟的鈞熙⋯⋯。

      俊英輕聲又說了一次,「忘掉這一切,到國外去吧,離我越遠越好」。

      「我不要!」,鈞熙的憤怒開始散去,取而代之的是焦急,底層是不安,「你快說,說我是你的,你快說!」

      鈞熙當然是自己的,從頭到尾每一寸都是,他的鈞熙總是跟在自己背後,繞著自己打轉,看著自己,他眼裡只有自己,他心裡只有自己⋯⋯

      然後鈞熙被韓壬申抓住,被棒球棍打,他的家被砸了,他的母親哭著求他離開自己的兒子⋯⋯。

 

      你可別像我⋯⋯

 

      想到智旻斷掉的手掌,不行,他的鈞熙連一根頭髮都不可以掉。

      俊英帶著難解的表情,把鈞熙的手從自己的手臂上拉下來,一句話都沒說。

      鈞熙再度拉住了俊英,他的眼淚開始滑落,鈞熙用力的用手臂抹去,然後揪住俊英的手臂,「好,我忘了,我把過去一切都忘了」,他流著淚仰頭看著俊英,表情既任性又倔強,「我把你也忘了,但是你要承認,你得承認你愛我」,他的眼睛濕潤,一眨一眨的,像最美的流星。

      俊英吸了口氣,低下頭,他看到鈞熙抓著自己的手。

      小小的,短短的手指⋯⋯。

      鈞熙啊⋯⋯

      俊英緩緩拉開鈞熙的手,經過鈞熙的身邊,往外走去。

      鈞熙站在原地開始大哭,就跟他小時候一樣,「你快說,田俊英,你快說⋯⋯」

      俊英開了門,走了出去。

      鈞熙嚎啕,整張臉都皺在一起了,「你快說,說你愛我⋯⋯」。

      碩珍來的時候,鈞熙躺在地板上,蜷縮著身子。

      「哎唷,鈞熙啊,大冬天的,你躺地上?」,碩珍把鈞熙從地板上拉起來,鈞熙剛剛哭得太慘,他雙眼紅腫,整個人被淚水掏空。

      碩珍讓他坐在沙發上,開口問他,「怎麼了?你吃了沒啊?」

      鈞熙把下巴擱在碩珍肩上,他眼淚又掉了下來,帶著哭聲喊了一聲,「哥」,下面的話就再也說不下去了。

      「你可別哭啦」,碩珍嚇壞了。

      「我一定是又臭又髒又醜⋯⋯」,鈞熙的眼睛刺痛,他真的哭太久了,「所以他才不要我。」

      「你在說什麼啊?!」,碩珍訝異,「你要是又臭又髒又醜,還能當模特兒?那麼多攝影師、雜誌社、時裝設計師都指名要你,誰敢嫌你。」

      「誰要都沒有用,他不要」,鈞熙喉嚨乾澀,像卡了塊石頭。

      「哎唷~那你也不要他,不就好了」,碩珍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,他只知道不能再讓鈞熙哭下去了。

      「我做不到」,鈞熙鼻腔震動,又要大哭起來。

      從小到大,他只有俊英,他只要俊英。

      「可以的,鈞熙好乖,我幫你找,找一個最好的給你,那個不要你的人,沒眼光⋯⋯」,碩珍開始拼命唸著人名,那些全是想透過他認識鈞熙的人。

      但是那裡面沒有田俊英。

      鈞熙閉上眼,幾乎要哭出血來了。

      然後他說,「好」。

      「好?」,碩珍剛唸到一個男攝影師的名字,「崔柱國?」

      「嗯,崔柱國」,鈞熙根本不在意是誰。

      「好,崔柱國。」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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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。田俊英與鄭鈞熙。下

      金泰勇看著桌上的照片嘆氣,照片裡是一個面容俊朗的年輕人,穿著打扮很有型。

      這個人沒有不良嗜好,身家清白,家裡頭有爸爸媽媽,還有一個弟弟。興趣是釣魚,職業是攝影師,得過國內國外大大小小的攝影大賞。

      最荒唐的事是大學的時候曾經跟人一起吸過大麻,在街頭裸奔,被警察銬進警局裡。

      在地理雜誌待了三年,窩在阿拉斯加拍麋鹿,有潛水執照,曾在大堡礁潛水拍攝瓶鼻海豚。

      這個人的名字叫崔柱國,是鄭鈞熙的男友,兩人交往三個月了。

      這三個月金泰勇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撐下來的,每個清衍派的兄弟,都膽戰心驚的過日子,他們第三代頭目在十八歲時接下清衍派,就沒給過他們好臉色,但跟現在比起來,以前的日子跟天堂一樣。 

      然後金泰勇回想昨天慈善晚會發生的事,長長嘆了口氣,他真不應該走這條路,當初應該好好唸書的⋯⋯。

      昨晚慈善晚會非常盛大,邀請了很多政商名流,鈞熙當然也去了,跟他攝影師男友一起,泰勇想到這,覺得真是惡夢一場。

      他的幼稚園同學兼頭目,早早就來了,因為他只打算露個面就走,然後崔柱國摟著鄭鈞熙出現後,他的幼稚園同學兼頭目,就沒打算離開了。

      就看他站在角落,盯著場中央的鈞熙看,鈞熙穿著一件白色絲質襯衫,外面罩著一件背心,襯衫領口打著大大的蝴蝶結,白金色頭髮蓬鬆柔軟,崔柱國帶著癡迷的笑,看著鈞熙,從進場到現在,他手就沒離開鈞熙的腰。

      然後鈞熙仰起頭來,含笑看著崔柱國,泰勇發誓,現場氣溫下降至少有五度。俊英本來就是臭臉王,他只對三個人笑,他爸、智旻,剩下一個就鄭鈞熙了。

      結果鄭鈞熙笑得那麼燦爛,卻是對別的男人。

      泰勇擦掉額前的汗,想著俊英還能忍耐多久,就看見鈞熙朝著他們這邊看過來。

      鈞熙的表情,慢慢轉變。

      泰勇可以看出他每一張表情轉換的過程。

      先是震驚,然後是眷戀,接著傷心,最後他勉強假裝沒事,別開臉去。

      泰勇看著鈞熙那漂亮的臉孔,轉變中每一個表情,都讓人難以呼吸,泰勇悄悄的偏過頭觀察俊英,俊英的眼神像是要把鈞熙一口吞掉一樣。

      然後鈞熙不知道怎麼了,湊近崔柱國的耳邊說話,崔柱國立刻拉著他朝著會場後方走去。

      泰勇就看到俊英跨步經過自己身邊,跟著鈞熙他們離開的方向前進。泰勇想拉住他的同學,勸他不要做傻事,偏偏這位同窗還是他的老大,他沒敢攔住。

      泰勇用力打著自己的腦袋,當時應該死拉活拉都要拉住俊英的。

      鈞熙跟崔柱國站在房子的左側角落,遠遠看去,可以看到鈞熙正在哭,崔柱國溫柔的安慰他。

      然後崔柱國低下頭來,吻去鈞熙的眼淚。

      看著這一幕,泰勇覺得自己要瘋了。

      俊英最討厭別人碰他的東西了,一碰就揍人。被他揍得最嚴重的,是韓壬申,顱內出血,送醫宣告不治,因為他打了鄭鈞熙。

      這個崔柱國呢?

      沒想到俊英只是滿臉寒霜的站在原地,拳頭緊握。

      什麼事都沒發生。

      泰勇還以為俊英轉性了呢!

      他真是太天真了。

      俊英沒動崔柱國,但整個清衍派都籠罩在俊英暴烈的脾氣當中。

      接下來的日子,俊英不眠不休,巡查每個據點,一點點小錯,就被狠狠教訓。他親自帶著人,剷平多年來不斷騷擾他們的聯合新村派,連帶著「順便」把旁邊的南部洞和中央洞一起解決了,俊英一個人就解決了二十個人。

      然後就是自己了。

      沒把鈞熙趕到國外就算了,還讓他交了男友,真該被清衍派的眾兄弟們千刀萬剮。

      這一個禮拜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撐過來的。

      話也不敢多說,多說,俊英一個耳刮子就過來了。

      話也不敢不說,不說,俊英一個拳頭就過來了。

      自己小時候被他打,長大了還是被他揍⋯⋯。

      想到這,泰勇長長的嘆氣。

      驀地,泰勇的手機響了,是專門盯著鈞熙的張鈞凱,泰勇慌忙接起電話。

      「鄭鈞熙跟崔柱國分手了。」

      「怎麼知道的?」

      「鄭鈞熙沒跟著崔柱國一起,崔柱國出國去了。」

      「憑什麼這樣他們就分手了?」

      「崔柱國的推文寫的,他放了一張鄭鈞熙的照片,上面寫著:希望你未來過得幸福。」

      操!老子叫你盯著鄭鈞熙,結果,看網路就好,我還找你幹嘛!

      泰勇發完牢騷,立刻打電話跟俊英報告。

      警報終於解除了。

      太好了。

      鈞熙默默坐在床邊,陽光照射在他白嫩的臉頰上,他發好一陣子呆了。

      那晚看到俊英站在會場裡,自己就很沒用的掉淚了。

      根本沒辦法跟崔柱國繼續交往下去。

      俊英,俊英,俊英⋯⋯。

      鈞熙揪著胸口,一陣心痛。

      不能再這樣了,得振作起來!

      工作,自己可以工作!對!

      然後碩珍在一大早被鈞熙的電話吵醒,一個禮拜後,鈞熙坐上飛機,從仁川機場出發,前往英國倫敦。

      到了倫敦的鈞熙,投入工作中,他很忙,忙到沒時間喘一口氣,但這讓他鬆一口氣,很矛盾,很真實。也許他真的應該考慮離開韓國,在國外定居。這裡沒有熟悉的街道,熟悉的語言,熟悉的面孔,思念不會那麼沈重。

      星期三早上,鈞熙圍上圍巾,外面氣溫大概2度,吐出來的氣息散成白霧,鈞熙很喜歡這樣。他看到有人正在運動,有人趕著去上班,有人正在吃早餐,一切都跟平常一樣。

      突變猝不及防。

      鈞熙聽到一聲巨響,從左側傳出,黑煙竄出,鈞熙愣在原地,沒法動彈。

      俊英搭上了他的私人飛機,逼自己坐在椅子上,金泰勇坐在旁邊,不敢說話。

      自從知道英國倫敦發生恐攻事件,而鈞熙人正在那裡之後,俊英就再也沒法冷靜。

      俊英的媽媽是鋼琴老師,討厭黑道打打殺殺,生下他之後,就離婚了,俊英不喜歡他媽媽,但是他知道他媽媽這樣做是正確的。

      跟黑道在一起就是在玩命,愛情不切實際,是庸俗的電影情節。

      而他生在這樣的家庭裡。

      而他愛著鈞熙,鈞熙也愛著他。

      沒有比這更糟糕的了。

      他們太早相識,太早相戀,以至讓鈞熙沒了選擇的餘地。

      鈞熙可以選擇像他媽媽那樣,也可以選擇像智旻那樣,但至少都有個選擇。

      但鈞熙跟他一起長大,他的世界只有自己,他沒有選擇餘地的愛上了自己。

      愛上一個黑道大哥的獨生子。

      鈞熙值得最好的,而不是跟他玩命。

      他應該要離自己越遠越好,他應該去看看外面的世界,而不是被他關在籠子裡,活得膽戰心驚。

      可是現在,自己把鈞熙放出去了,然後鈞熙生死未卜。

      俊英握緊拳頭,叫自己冷靜。

      他懊悔得要命,當初就該什麼都不要想,管鈞熙有沒有選擇權,反正他愛著自己,就把他關在籠子裡,哪裡都不要去,誰都不要見。

      至少他還會好好的。

      只要他好好的。

      倫敦街頭一片混亂,警察圍起封鎖線,傷患、救護車、驚惶的路人,鈞熙被帶到警局去,他不是英國人,被留下來盤問了十多個鐘頭,然後拖著沈重的腳步,驚惶的走過街頭,回到住處,鈞熙隨便沖個澡,累得趴在床上睡著了。

      鈞熙被電話鈴聲吵醒,是碩珍打電話來的。

      「哥,我沒事。我的名字?在新聞上?噢,因為我剛好在附近,沒,我沒受傷,只是被帶去警局,對,他們不讓我用手機⋯⋯」

      門鈴響了。

      「哥,有人找我,你等等」,鈞熙拿著手機,打開房門,下一秒,他被人抱在懷裡,熟悉的味道,令人安心的體溫,是俊英。

      鈞熙抬起頭,俊英含住他的唇,渴切的吻他。

      「鈞熙,鈞熙?」,手機裡傳出碩珍的呼喚。

      「喔⋯嗯」,鈞熙推開俊英,慌忙把手機舉起,對著手機另一頭的碩珍說,「哥,我沒事,有人找我,先這樣」。

      鈞熙把手機掛掉後,抬頭看著俊英,俊英面無表情。

      「俊英,我沒事」,鈞熙輕撫著俊英的臉龐。

      從小俊英只要緊張,就是這樣。

      俊英沒說話,只是把鈞熙抱得緊緊的,鈞熙只好再說一次,「我沒事,你不用擔心」。

      「嗯」,俊英終於出聲了,他貼著鈞熙的頭頂,親了一下,沒鬆開手,就這樣牢牢抱著鈞熙。

      五年了。

      從高中時,跟韓壬申單挑到現在,他放手讓懷裡人離開,到現在,已經五年了。

      每天醒來的第一個念頭是他,每晚入睡前最後一個念頭是他。

      重複的思念這個人,懷疑自己的決定是錯的,每天每天,都是這樣循環著。

      直到此時此刻,才知道所有的努力都是枉然。

      這個人在自己懷裡的感覺是那麼對,那麼正確,沒辦法再放手,實在堅持不下去。

      鈞熙。

      我的百靈鳥。

      「我愛你」,俊英輕輕的說。

      鈞熙把臉埋在俊英的胸前,他渾然不知自己流淚,「不趕我走了?」

      俊英搖搖頭,「我來帶你回去。」

      鈞熙帶著淚微笑,然後他把臉頰貼在俊英的胸膛上,「我愛你。」 

      「嗯」,俊英臉貼著鈞熙的頭頂,他的心終於可以落地了。

      晚上,他們躺在床上,像以前一樣,鈞熙把頭擱在俊英的手臂上,俊英摟著他,玩著他的髮,哄著鈞熙睡覺,「別怕,我在這」。

      鈞熙微笑,俊英的體溫好溫暖,好舒服,鈞熙仰頭親了俊英的下巴,然後他發現俊英脖子後方,有黑色的印記,「這什麼?」,鈞熙拿手去摸,「刺青?」

      「嗯」,俊英把鈞熙的瀏海往後梳。

      「我要看」,鈞熙柔柔的說。

      「好」,但是俊英沒有動作。

      「你轉過去」,鈞熙笑了,嘴角上笑出一朵燦爛的花,他推著俊英。

      俊英只好鬆開鈞熙,轉過身去。

      鈞熙發現那黑色的刺青是一只翅膀,斜飛上俊英的後頸,翅膀尾端探入俊英的髮間,刺青其餘的部分掩在俊英的衣服底下。

      「你把衣服脫下來」,鈞熙開口說。

      「你自己脫」,俊英背對著他說。

      鈞熙咬了俊英的肩膀一口,俊英一點反應都沒有。哼,可能是咬得不夠用力!

      鈞熙把俊英的衣服往上撩起,俊英的背部滿是肌肉,再往上肩膀那出現刺青的痕跡,但是大部分的圖案在前面。

      鈞熙把俊英的衣服整個脫下來,「你轉過來」,鈞熙的語調像是撒嬌。

      俊英轉過身來,刺青的圖案清楚的呈現。

      是一隻鳥,棲息在俊英左胸上方,經過鎖骨,張開的右翅高舉,繞到他的後頸。

      鈞熙輕輕的撫摸,「刺在鎖骨上,不疼嗎?」

      果然是他的鈞熙,俊英微笑,「不痛」。

      「騙人」,鈞熙說完,嘟著嘴親了俊英的鎖骨一下。

      俊英再次抱緊鈞熙,用手摩挲著他的背,「睡了」。

      鈞熙軟軟的靠在他胸前,好安心,好喜歡,「晚安」。

      「晚安」,俊英吻著鈞熙的額頭。

      很快的,傳來鈞熙均勻的呼吸聲,俊英帶著微笑,閉上眼睛。

    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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