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二

      年關將近,智旻忙得半死,好幾次都託碩珍幫忙接多賢,有時候甚至得動用碩珍的男友南俊老師幫忙,對此,智旻跟多賢道歉了好幾回。

      「多賢啊,今天爸爸已經拜託了碩珍叔叔了,你可不要亂跑啊!」

      「我可以跟果叔叔一起吃飯,然後拜託果叔叔載我回去就好了」,多賢認真地說,「我想跟果叔叔玩。」

      「寶貝,這次不行,爹地已經先跟碩珍叔叔說好了⋯⋯下次好嗎?」,智旻皺著眉頭,「等我回來,我煮你愛吃的火鍋給你吃?」

      「好吧」,多賢妥協了,「爹地要早一點來接我喔!」

      「我會的!」

      送多賢進入幼兒園後,智旻走回車上,發動引擎,握著方向盤,智旻喃喃自語,「快了,就快要過年了,再撐一下⋯⋯」,智旻踩動油門,離開其其幼兒園。

      一個禮拜了,特意避開柾國一個禮拜了,還好,雙方都忙,畢竟要放年假了,智旻第一次這個渴望放假回釜山,幾乎像逃難一樣急切

      此時此刻一點都不想見到柾國,怕一碰到面,就會質問對方,「那個女的是誰?」,想到會這樣幼稚的問人家私事,智旻就覺得丟臉。

      想給人家全世界,也要看人家缺不缺啊⋯⋯。

      這把年紀還一廂情願,只會鬧笑話而已啊。

      另一方面。

      「燦爛,你今天有看到多賢嗎?」,柾國在幼兒園接他兒子的時候這樣問。

      背著背包的燦爛,仰起肉嘟嘟的小臉,「有啊,我們玩了一整天,她剛剛才把碩珍叔叔接回去。」

      這樣⋯⋯,「那你有看到智旻叔叔嗎?」

      「有啊,今天早上才看到他送多賢來上學。」

      怎麼好像只有自己遇不到他們父女倆⋯⋯,「晚上要去智旻叔叔那晚嗎?」

      「今天不行,智旻叔叔說他要加班,所以才請碩珍叔叔載多賢的。」

      自己也可以幫忙顧多賢啊⋯⋯,「那⋯⋯我們先回去吧!」,柾國牽著燦爛的手,莫名覺得失落和焦躁。

      感覺,很久沒看到他的人,很久沒有聽到他的聲音。

      這樣的感覺真不好。

      燦爛跟自己生病的時候,也沒來看一下。燦爛的保母都還特地來煮三餐,這個朴智旻連個電話都沒打。

      是到底在忙什麼?

      柾國忍著煩躁,帶燦爛去吃飯,吃飽回家的時候,就看到秀恩阿姨在樓下大廳等他們。

      「柾國,你除夕得回家吃飯,你知道吧!」

      「嗯⋯⋯」,每年都是如此,秀恩阿姨會準備很誇張的年夜飯,還會擺流水席請遊民吃,場面實在很壯觀。

      「你讓智旻和多賢一起來,燦爛也有個伴。」

      聽到這,燦爛開口說,「多賢跟智旻叔叔要回釜山過年,初五才回來。」

      「這樣啊⋯⋯」,秀恩一臉惋惜,然後她抬頭看到柾國一臉意外的表情,「柾國你不知道?」

      柾國收起驚訝的表情,繃著臉搖頭。

      怎麼這樣的事竟然是聽燦爛說起才知道的?

      朴智旻,你好樣的!

      柾國帶著不滿,決定接下來不找智旻,等著智旻主動來解釋。

      這一等,就到小年夜。

      智旻沒有任何消息。

      柾國帶著燦爛,直接殺到智旻公寓。

      「回去釜山了?」,柾國聽到樓下保全大叔的話,還不敢相信是真的。

      保全大叔一臉抱歉樣,「是啊,剛剛才走沒多久呢!新年怕塞車吧!」

      柾國握緊拳頭,不發一語,保全大叔覺得壓力好大。過一會柾國低下頭對燦爛說,「我們回去吧!」

      「阿爸⋯⋯」,燦爛的小臉滿是擔憂,「阿爸,我們可以去釜山找智旻叔叔和多賢⋯⋯。」

      「不必了」,柾國冷硬地否決。

      什麼都沒說,連個人影都不見,就這樣走了,什麼意思!被人這樣拋下,有什麼好見的!不見!

      「噢⋯⋯」,燦爛失望地垂著頭。

      小年夜,父子倆默默吃完飯,洗好澡,燦爛早早就睡了。柾國一個人待在客廳裡,把手機拿起來又放下,來回數十次,最後把手機扔到沙發的另一端,拿遙控器打開家庭劇院看影片。

      影片一部一部地往下播放,好笑的、悲情的劇情輪番上演。

      柾國面無表情的看著,心情由憤懣,跌至茫然。

      發生了什麼事?

      為什麼就這樣離開了?

      還是說自己做錯了什麼嗎?

      這晚,柾國獨自一人待在客廳,看了一整晚的影片。

      

 

 

二十三

      除夕夜,燦爛跟著他爸爸到爺爺奶奶家吃飯。他爺爺很嚴肅,燦爛通常都是有禮認真地跟他拜年,然後拿紅包。

      今年也不例外,穿著格子襯衫,扣子乖乖扣到最頂的燦爛,可愛地鞠躬,一字一字地祝福,「爺爺新年好,鼠年鼠來寶,新年新氣象,長壽永不老。」

      田爺爺點點頭,把紅包拿給燦爛。對這個唯一的孫子,田爺爺沒處挑剔。

      紅包很厚,燦爛雙手拿著,拜託他爸爸幫忙收好。

      然後一家子坐在餐桌前吃飯。

      吃完,就是守歲了。

      秀恩伯母很忙,里長伯親自上門跟她道謝。柾國跟他爸爸一樣,被迫要應酬。獨剩咱們燦爛,東跑跑西看看,沒多久就想念他的小女朋友了。

      多賢要是在這就好了⋯⋯。

      唉,除夕夜的,小小燦爛就多愁善感了起來。

      然後燦爛猛地想起他有手機,燦爛跑到他爸爸身邊,拉了拉他爸爸的衣角,「阿爸阿爸,可以給我手機嗎?」

      燦爛的阿爸正在跟一個長得很威武的老先生講話,分了點神給燦爛,把口袋裡的手機拿出來給燦爛。

      拿到手機,燦爛就一溜煙跑到樓上客房去了。關上門,拖了鞋,坐到床上,燦爛雙手拿著手機,把螢幕按開。

      多賢沒有手機,但是她回釜山前,給了燦爛釜山的市話。

      燦爛開心地找出號碼,按下通話鍵。

      遠在釜山的智旻家,電話響了。

      智旻一家人正圍在廚房餐桌前喝著小酒聊天,多賢跟鄰居兆安哥哥玩。

      「多賢,你的電話」,智旻的弟弟智賢從客廳走來,剛剛是他去接電話的,「說是一個叫燦爛的人打來的。」

      「燦爛?」,智旻和多賢從餐桌前仰起頭來。

      「嗯,聽聲音是個小孩子,但是講話超老成的⋯⋯」,智賢抓抓頭,腦子有點混亂,多賢跑了過來,智賢一邊側身避開,一邊說道,「他先自我介紹,再祝我新年快樂,然後才問我多賢方不方便接電話⋯⋯。」

      果然是燦爛,智旻心裡感嘆。

      客廳的電話擺的有點高,多賢不方便接,她搬了一把凳子,人踩在上頭,這下子才好跟她親親男友講長途電話⋯⋯。

      對她來說,釜山跟首爾就是美國跟韓國的距離了。

      「燦爛!」,多賢興奮地喊。

      「多賢!」,燦爛也不遑多讓,明明也才一、兩天沒見面,就感覺好久好久了,「你在做什麼?」

      「我在跟兆安哥哥玩拼圖,你呢?」

      「我在跟你講電話」,燦爛很誠懇地說,「我等等要去樓下守歲。」

      「你一個人守歲嗎?」

      其實還有爸爸、爺爺奶奶,但是燦爛知道自己女友的意思,「對,這裡沒有人跟我玩。」

      「如果你可以來我這就好了,我們可以一起玩拼圖!是噴火龍拼圖喔!我已經把腳拼出來了,兆安哥哥很厲害!」

      「好好喔⋯⋯」,燦爛羨慕極了,然後他振作起來,「我可以帶我的噴火龍過去!」,說的活像他人隨時可以到似的。

      「對啊!還可以把圖鑑拿來,我們三個一起看!」,多賢說到這,想到了什麼,然後沒頭沒腦地問,「你覺得你阿爸跟爹地吵架了嗎?」

      「應該沒有吧!我沒有聽到聲音⋯⋯」,吵架都很大聲的,但是燦爛沒有聽到,所以他判斷沒有。

      「可是爹地不讓我去你們家玩」,多賢還小,女性直覺卻因為原始而強大。

      「喔⋯⋯」,燦爛不知道怎麼說了,然後他突然憶起,「阿爸心情不好,他看影片看很久」,燦爛半夜起來上廁所的時候看到柾國在客廳看影片。

      「爹地也不開心,他一個人的時候都在發呆。」

      燦爛仰頭思考,半張著嘴,然後他想到了什麼,「多賢,我們讓阿爸跟爹地和好!」,燦爛說得太快,把「你爹地」講成了「爹地」,但兩個小人兒沒人在意。

      「好!」,多賢興奮了起來,她古靈精怪的轉著眼珠子。

      「什麼時候和好?」,燦爛問。

      多賢很快地答,「現在!」

      跟家人一邊聊天,一邊喝酒守歲,智旻覺得幸福滿足。驅散了前些日子的消極和沮喪,智旻一直待到凌晨四點才沾上枕頭瞇一下,然後他被朴媽媽叫醒,一起在廚房裡料理早餐。

      「初一不能睡太晚,要去拜年,也會有人來咱們家拜年,你等等把多賢叫起來,要是有親戚來,煩不過,就帶她到外頭公園那溜冰,池子都結凍了,很多孩子在那的,記得多穿一些⋯⋯」,朴媽媽絮絮叨叨的,就怕她兒子委屈了。

      「沒事的,媽,我幫你煎蔬菜餅,你先去忙,等弄好了,我再叫大伙來吃!」

      「當爸爸果然不一樣⋯⋯」,朴媽媽笑咪咪的。

      這當口,門鈴響了。

      「這麼早?」,朴媽媽訝異,「就有人來拜年?」,然後她對著智旻說,「我去開門。」

      智旻先在鍋裡倒油,等鍋子熱了,他拿起鍋鏟把蔬菜煎餅放進鍋子裡,等著幫煎餅翻面。

      沒想到,「智旻啊,有人找你啊!」,朴媽媽隔著客廳喊,「快出來!」

      「有人找我?」,智旻從廚房探頭出去,他看到一個不可能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出現的人。

      柾國穿著灰色大衣,牽著燦爛站在門口。

      智旻嘴巴慢慢張大,「怎⋯⋯怎麼⋯⋯」,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。

      「⋯⋯說是生病,多賢跟燦爛這樣說的⋯⋯」,柾國一邊跟朴媽媽解釋,一邊注意到在廚房的智旻,他眯起眼來,然後往下看燦爛,「看樣子我誤會了⋯⋯。」

      燦爛仰頭看著他阿爸,「多賢說智旻叔叔不開心,常常發呆嘆氣,這不就是生病了嗎?」

      這樣說倒也不是沒道理。

      「我回去再找你算帳」,柾國小聲地對他兒子說。

      原來多賢想到的主意,就是對柾國說智旻生病了,也是柾國關心則亂,沒有想到智旻在釜山這,一堆人可以看顧他,哪裡會少一個柾國來照顧他。可是就算是這樣,沒看到智旻,就讓人放心不下,怎樣都得來。

      現在看到智旻好好的站在那,柾國的緊張散去,心底反而開始產生一股氣,慢慢蒸騰而上。柾國對著朴媽媽鞠躬道了聲抱歉,牽著燦爛走進屋裡,「麻煩伯母看顧一下我們燦爛」,說完,他伸手拉過智旻,「智旻借我一下」。

      智旻在看到柾國走進來的時候,就想退到廚房去,他還沒準備好見柾國。可是柾國不容分說地拉了人就走,智旻連鍋鏟都還來不及放下,就被拖著走到客廳,在朴媽媽「說完早點回來吃飯」的聲音中,離開了家門。

      看著步入街道的兩人,朴媽媽跟燦爛收回視線,互相注視著對方。

      燦爛立刻規規矩矩地鞠躬問候,「伯母早安,新年好,我叫田燦爛,是多賢的男友。」

      男友?朴媽媽心花朵朵開,「唉喲,是我們多賢的男友啊!吃過飯沒,阿姨叫多賢起來,你們一起吃,蔬菜煎餅喜歡嗎?⋯⋯」。

 

 

 

 

二十四

      街道上,新年陽光燦爛,店家因為春節沒營業大門緊閉,只有一些早起的老人家在街上散步。

      柾國牽著智旻一路疾行,總算找了一個人較少的地方,在公園的側邊,一面是圍牆,一面是光禿禿的行道樹,還好,陽光透過枯枝照射進來,讓他們所站的地方一片明亮。

      一停下來,柾國轉身突然發現智旻沒穿外套,柾國默默把自己的大衣脫了下來,披在智旻身上,一句話都沒說。

      超詭異的。

      一個男人圍著圍裙,拿著鍋鏟,披著昂貴的羊毛大衣,對面站著一個看起來很不高興,像要討債的男人,這兩個人看著對方,都不說話。

      一隻烏鴉,飛過公園,停在一根枯枝上,驕傲地仰頭,「啊啊~~」叫了兩聲。

      終於到了兩個人忍耐的極限。

      「你怎麼沒來看我?」

      「那個女的是誰?」

      兩人同時發聲,問題是誰問的很好分辨。

      聽到智旻的問題,柾國皺起眉來,「女的?誰?」

      一開口,智旻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。就知道,就知道!怎樣都忍不住,一看到柾國就想問!

      「沒⋯⋯沒什⋯⋯」,智旻試著掩飾帶過,但是太遲了,柾國在這一秒懂了。

      「你說荷珍小姐?」

      智旻拿著鍋鏟,幾乎想用它對自己猛敲一番,「沒事!就當我沒問⋯⋯」,噢,白痴白痴白痴,在心裡痛罵自己後,智旻握緊雙拳,手臂伸直,憤懣地用力,接著轉身要走,不,要逃。

      「他是燦爛的保母」,柾國出聲制止了他,「那天是你來了?」

      保母,保母嗎?智旻半轉過身,拿著鍋鏟像拿著兵器一樣,指著柾國,「保母又怎樣?保母也是個人啊!」

      也不知道在罵什麼,聽起來簡直是莫名其妙,但柾國愣是聽懂了,他定定地看著智旻,輕輕開口,「你在吃醋。」

      「誰啊!」,智旻手上的鍋鏟差點就飛出去砸在柾國臉上了,「誰吃醋了!」

      「你怎麼不進來問我?」

      「她堵在門口,活像你太太,我怎麼進去!」,智旻氣憤。

      「你可以把她推開啊!」,柾國吼回去。

      「神經病,她說你身體不適,不宜見客~」,智旻的話語酸得要命。

      「那你就這樣走了?你怎樣也可以打電話給我,或是找我問清楚,你幹嘛自己跑掉!」,柾國霹靂啪啦地質問。

      「那你怎麼不會來找我,問我怎麼不去找你!」

      「你不來找我,我怎麼問你為何不來找我!」

      「所以啊,你不來找我,我怎麼跟你說我為何不去找你!」

      話繞來兜去的,停在這裡。

      柾國瞪著智旻。

      智旻覺得自己難得口齒伶俐。

      「我現在不就來找你了」,柾國一字一字地說,「開了快五個小時車,還以為有人生病了」,柾國說到生病的時候,語氣也很酸。

      換智旻瞪著柾國,只是他有點心虛。五個小時的車啊⋯⋯。

      柾國說完,看著虛張聲勢的智旻,心情突然變得很好很好,因為他知道眼前這人對自己的在意,心裡踏實極了,柾國忍不住開口調侃,「醋勁也太大了⋯⋯。」

      「我⋯⋯我⋯⋯我⋯⋯」,熱氣從智旻的脖子爬上臉頰,直衝腦門,智旻憤然轉身往家的方向走,「我要回去煮飯!」

      「好啊,我也要吃」,柾國大步跟上,然後語帶抱怨,「你那天沒來煮給我吃⋯⋯。」

      智旻腳步一頓,「我煮給多賢吃了!」

      柾國微笑起來,「那等等煮給我吃。」

      智旻滿臉通紅,低著頭往前疾走,幾不可聞地說,「好」。

      回到家裡,每個人都起來了,燦爛和多賢吃完早餐,一起牽著手在客廳角落講悄悄話,大人們正吃到一半,看到智旻和柾國回來,齊齊望向他們。

      「唔⋯⋯喔⋯⋯那個我回來了」,智旻尷尬的要命,他要怎麼解釋自己煮早餐煮到一半被人劫持走了的事?

      「都說好了?」,朴媽媽打破尷尬,幫他兒子解圍。

      「嗯⋯⋯對⋯⋯」,智旻靦腆的笑,然後下一個問題又迎面而來,他要怎麼跟人介紹柾國?「他⋯⋯他叫田柾國⋯⋯是燦爛的爸爸⋯⋯嗯喔⋯⋯燦爛是多賢的男友⋯⋯」,智旻卡在這,正在絞盡腦汁的時候,柾國主動接了過去。

      「我是智旻的男友」,說完,柾國規規矩矩地鞠了個躬。

      智旻不敢置信地看著柾國。

      其他人一聽,倒是都一臉不意外的表情。想也知道,一大早的,把人牽走了,一定是小倆口吵架,現在都說好了,沒事了。

      反而是智旻漲紅著臉站在柾國旁邊,不知所措地說,「是⋯⋯不是⋯⋯不⋯⋯對⋯⋯是⋯⋯」,他覺得好像要否認,但是又覺得幹嘛否認。

      這些都是他最親愛的家人。

      末了,智旻吐了口氣,「對」。

      朴媽媽笑了,「吃飯吧!柾國一路趕來,一定餓壞了,咱們先吃飯!」,吃完才能好好跟智旻的男友聊聊呢!

      角落裡,多賢跟燦爛看完這場熱鬧,兩人蹲下來,繼續他們的悄悄話,小情侶兩天沒見,話多得要命。

      「和好了,太好了!」,多賢雙手搭在她的膝蓋上。

      「對呀,多賢超厲害的」,燦爛也學他女友,蹲在地上,雙手放膝蓋,「阿爸好緊張喔,我跟他說智旻叔叔生病很嚴重,他就立刻開車載我來,還好我把地址背下來,要不然阿爸就要開車跑完整個大韓民國了」,燦爛說得有點誇張,但是當時情況真的就這麼誇張。

      「嘻嘻」,多賢摀著嘴兒得意地笑,她的明眸燦若繁星。

      燦爛往前傾過身子,輕輕拉開多賢的手,親上多賢粉嫩的唇。

      餐桌前的大人們,正熱絡地聊著天,沒有人看到角落裡的這一幕。

      

 

 

 

番外。遺傳

      「原來是因為燦爛和多賢在同一所幼兒園啊,這樣認識的啊⋯⋯」,朴媽媽總算滿足了她的八卦欲。

      他們已經吃飽飯,盤腿坐在客廳裡的矮桌邊嗑瓜子聊天。

      智賢大剌剌地雙腳打開,手往後撐在地板上,用腳推著多賢的背,每推一下,多賢就笑,然後燦爛爬過來,抱起智賢的腳咬了下去。

      「唉唷唉唷」,智賢趕緊把腳收回來。

      全部的人都笑了,朴爸爸用手拍了他小兒子的背。

      「啊!家裡有智旻讀幼稚園的照片,智旻可愛極了!我去拿來」,看到這一幕,朴媽媽突然想到有相片可以看,人扶著矮桌站起身就要去拿相簿。

      「媽不要!」,智旻大聲哀號。

      但是沒法阻止一個媽媽炫耀的心,「我把你生得這麼好,當然要拿出來讓人看看!」

      就這樣,罔顧智旻的意願,一本厚厚的相簿擺到桌上來,朴媽媽獻寶似地,指著一張又一張照片,說著背後的故事。

      「這是智旻去學劍道的照片,他說他要當世界一流的劍士,我便讓他去學,智旻啊,學什麼都認真,一學就學了八年⋯⋯。」

      朴爸爸在旁邊插話,「我本來想讓智旻當公務員,沒想到有一天他跟我說他要去學芭蕾!」

      智賢把話題撈回來,「哥哥練劍道的時候,每天早上都在院子裡揮竹劍,把我的安全帽當沙包打,那個是騎腳踏車在戴的,兩三下就被他打壞了!」,說到後來,智賢就赤裸裸地埋怨了。

      「咦,這張照片裡的孩子,怎麼看起來那麼像燦爛⋯⋯」,朴爸爸指著照片裡一個烏髮大眼,臉頰圓潤的男孩說。

      一群人紛湧而上。

      「真的耶,跟燦爛好像喔⋯⋯」,智旻疑惑感嘆。

      燦爛睜著萌眼,看了看眾人,又回頭看了一下自己的女友。

      「你比較帥」,多賢點頭認真地說。

      燦爛的自信心立刻被讚得滿滿的。

      「啊!我想起來了!」,朴媽媽左手拍右手,「這是智旻讀幼稚園時認識的小朋友,智旻讀大班,這孩子讀小班,常常黏著智旻,跟智旻一起玩。」

      「這樣啊⋯⋯」,智旻一點印象都沒有。

      「智旻有一次回來,說他結婚了」,朴媽媽的回憶滿滿湧現。

      「啊?」,智旻呆楞。自己?結婚?

      「嗯啊,你說這個小男生跟你求婚,你們在幼稚園玩結婚家家酒,你是他的老公」,朴媽媽想起來這多年前的往事,忍不住笑,「唉喲,我們智旻這麼小就結了婚!」

      「怎麼可能!」,智旻又羞又窘,手足無措。

      「是真的!」,朴媽媽一種「小朋友好天真好可愛」的表情。

      「這孩子看起來像是我」,柾國突然開口。

      智旻急了,怎麼連柾國都一起鬧了,「你別鬧⋯⋯。」

      「我說真的」,柾國一臉認真,「被送到外公家之前,我住在釜山。」

      全部的人都靜下來了。

      燦爛再次認真地看照片,又抬頭看他爸爸。

      「我有結婚證書」,朴媽媽猛地想到了,「我去拿來!」

      朴媽媽收集了兒子小時候的種種圖畫、獎狀、照片,她沒一會就找到了一張圖畫紙。

      「在這,在這!」,圖畫紙看起來很有年代了,泛黃之外,還滿是一點一點的紋漬。

      畫紙上頭用蠟筆歪歪扭扭地寫了「結婚證書      新郎朴智旻」,旁邊一團斜扭不正的字,赫然是「新娘田柾國」。

      「真的假的!」,智賢大喊。

      「哇,真的是阿爸!」,燦爛羨慕。好好喔,他也想結婚⋯⋯

      「我看看我看看!」,多賢被擠在外頭,沒看到圖畫紙,急得她一直喊。

      「所以,我們早就認識了」,智旻不敢置信的眨著眼。

      難怪燦爛會這樣跟多賢求婚,原來是遺傳啊⋯⋯。

 

 

 

 

番外。荷珍小姐

      荷珍站在柾國公寓門口,有點意外上次看到的男子也站在這。兩個人客套地點頭,算打了招呼,然後一起搭電梯上樓。

      電梯裡一片寧靜,然後樓層到了,電梯開門的聲音顯得好大。

     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柾國家門口,荷珍按下門鈴,臉上帶著笑容,她知道燦爛看到她會有多高興。至於柾國,遲早會跟她走在一起,就像一家人一樣,他們本來就該是一家人。

      燦爛已經好幾次錯喊她為「媽媽」了。

      荷珍想到這,眼睛掃了後面一眼。

      至於後面這位男士,應該只是普通朋友吧⋯⋯。雖然不知道為何上次柾國生病,他特地來探望,還拿了一堆東西⋯⋯,但是,他可是個男的。

      荷珍不明白為何面對這個可愛的男生會有這麼強烈的危機感,但是她認為自己不用想太多,不用太在意。

      門開了,是柾國親自開的門。

      荷珍笑臉迎上。

      柾國先是看到了她,然後才是後方的男子。

      「你來了」,柾國說。

      荷珍點頭,往內跨步,「對,我來看燦⋯⋯。」

      柾國往前伸出手來。

      荷珍訝異,但接著是滿懷欣喜,正準備把手也伸過去,就看到柾國的手越過了她,往後拉住那個男生的手臂。

      荷珍訝異地抬頭。

      柾國當著她的面,親吻男子的額,「我好想你。」

      荷珍愣在原地。

      同性戀,他們竟然是同性戀!

      荷珍小姐的世界粉碎了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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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。燦爛和多賢

      多賢十八歲了,今天是她高中的畢業典禮,她的果爹地和旻爸比會來參加。

      噢,還有那一個人。

      據說小時候自己一直吵著要嫁的那個人。

      那個人國中就出國去了,在記憶中,他就是一個老頭似的人,循規蹈矩,說話老成的要命。

      那個人是她的燦爛哥哥。

      多賢在心裡扮鬼臉,只希望等等畢業典禮的時候,同學們看到他,不要被他給嚇跑了。

      一大早梳妝打扮好,多賢就讓果爹地跟旻爸比開車載她到學校。在車上,柾國牽著智旻的手開車,多賢已經見怪不怪了。原本一切都還好,但是不知道為何,這兩人越相處越黏。不是說相愛容易相處難嗎?誰知道,眼前的兩人,卻是相處出默契來了,結果越來越像,越來越合拍。

      有時候,多賢都覺得人家說的「我是你,你是我」就是在講她的兩個老爸。

      要是,未來的另一半不能像爸比跟爹地一樣,那抵死不嫁!

      多賢不自覺的提高了自己對未來另一半的要求,絲毫不擔心自己會因為這樣嫁不出去,反正結婚不能讓自己幸福,那幹嘛結?

      到了學校,父女三人下了車,柾國說「燦爛哥哥等等就會來了!」

      哈哈,一點都不期待。

      然後多賢跟著她的同班同學一起走了,智旻和柾國兩人先到會場的家長席入座,那位置在活動中心的二樓,很多家長已經到了,拿著手機或是單眼相機預備拍照。

      典禮沒多久便開始進行,多賢抬頭跟她的爸爸們可愛地揮手,智旻一臉快哭了的樣子,又拿著相機拼命拍照。唉喲,她的傻爸爸!

      多賢把注意力放回前面的講台上,校長講祝福語了,然後就是畢業生致答詞。等到開始頒發證書,多賢再度抬起頭來,她看到智旻旁邊站了一個年輕人。

      太好認了,跟果爹地一模一樣。雖然很帥,但從小看帥哥看到大,已經免疫。噢天哪,千萬不要再來一個老爸來管她,她兩個老爸就夠了。

      終於典禮結束了。

      多賢跟她的同學們一起走出會場,才剛出了門,多賢跟她同學就被一群男生包圍了。

      「學妹,一起去唱歌吧!」,原來是去年畢業的學長們。

      多賢立刻搖頭,「我爸在等我。」

      一群人瞪大眼,「什麼時候了,還跟在爸爸後頭?」

      要你管,我爸比你帥多了!

      多賢撇撇嘴。

      一道尖細的嗓音響起,「那根本不是她爸,他們不同姓。」

      「啊?噁,那是什麼?該不會是⋯⋯」,一群男生發出意味不明的嗤笑。

      多賢打算動手了,她有一個秀恩奶奶,跟她學跆拳道學得很紮實,隨便一個上來,她都能摔他們摔得七葷八素。

      「可以讓讓嗎?」,清亮的男聲從後頭傳來,多賢一看,是那個「燦爛哥哥」。

      燦爛排開眾人,走向多賢,開口說道「回去了。」

      多賢斜扯嘴角瞪著他。

      「怎麼?」,燦爛不明白。

      吼唷,這個呆子是看不出來現場的情況嗎?

      那群男生互相交換眼色,然後領頭的說,「原來是有小狼狗了,哈哈,打算來個三人行嗎?也不怕吃不消啊?」

      「哈哈!」

      多賢咬牙狠瞪,「真是欠揍」,多賢跨步向前,打算先摔一個來。

      一眨眼,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,那人猛地往前撲,倒在地上,過一會他滿口鮮血,含糊不清地說,「我的牙齒⋯⋯我的牙齒掉了!」

      眾人傻眼,沒人知道他怎麼突然就摔倒在地上。

      「走了」,燦爛牽起多賢手,把她拉出人群。

      其他人這時才清醒過來,把倒在地上哀號的同伴扶起,「你怎麼好好的站在那,也能摔成這樣?」

      「有人⋯⋯有人踢我⋯⋯」,那人傷不重,就是看起來很慘。

      誰踢的?沒看到有人動手啊?

      多賢隨著跟前的人走,她的手被那人牽著,一路上都沒放開。

      「你踢的吧?」,等走得夠遠了,多賢開口問。

      燦爛微笑,「怎麼是我?」

      「你的腳動了,我有看到」,多賢悶著聲音說,這個人跟她印象中的不太一樣。

      燦爛轉身看著多賢笑著說,「我爸爸說要尊重女性,要有禮貌。」

      多賢看著那抹笑,揉揉鼻子。

      好吧,這人還是她印象中的那一個。

      只是,感覺,還不賴。

      自己,還蠻有眼光的嘛!

      對於這個燦爛哥哥,多賢終於開始期待了起來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每次看到智旻和柾國小時候的照片,就會想著,他們會不會曾經在釜山的某個街道碰過面,在同一個遊樂場玩過一樣的遊樂設施,只要這樣想,就覺得好有趣。原本白金打算寫短篇的,大概一萬字就好,像以往的防彈警局一樣,走搞笑輕鬆路線,結尾讓他們發現小時候同讀幼稚園,結果柾國人設改了,就寫到五萬三了。

 

順利完結,真是令人開心。

 

 

寫作這部小說的期間,其實一度很低潮,心情很糟,讓寫作的速度變得很慢。還好一切都過了,放假環島五天四夜,一直到今天,每晚都在旅館拼命敲字,好像要把之前的怠惰拼回來一樣。出去走走果然很不錯啊⋯⋯

 

總之,大家新年快樂!

 

   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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