柾國站在廚房裡,身上穿著圍裙,想著:「家裡有過敏兒的爸媽真的很辛苦」。

      下班後的柾國決定照孝娜姐的吩咐,去超市買了菜,親自煮給正盯著他看的男孩吃。然後,就是一連串的洗菜、切菜、煮菜的過程,今天晚上的菜色幾乎都是青菜,他擔心男孩過敏,所以肉類只準備了雞肉,他有多買一點,打算明早夾在吐司裡當早餐。

      他在切菜時,不小心切到左手食指,男孩走了過來,握住他的手,下一秒,就把食指放進嘴裡,柾國感覺到溫熱的濕意,他柔軟的舌頭舔過他的指尖,柾國覺得下腹一陣騷動,他慌忙把手伸了出來,對男孩說:「這樣會感染。」然後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,意外的發現傷口癒合了。

      「怎麼會?」突然想想,他背部的傷,也不怎麼痛了。

      男孩已經低著頭在切菜了,他的動作流暢細緻,但切法很奇怪,全部切成長條狀,好像生菜沙拉。

      「不是這樣。」柾國把刀子接了過去,切了高麗菜給他看,然後再把刀子遞給他。

      男孩學的很快,菜幾乎是完美的切好。

      接著柾國一邊煮一邊教他,男孩靜靜的聽著,照著柾國的方式煮菜。

      然後就是吃飯、收拾。

      柾國覺得這真是老夫老妻的日常,只除了從頭到尾都是他自說自話。於是他趁著兩人都洗好澡,坐在客廳裡的時候,努力不懈的誘少年開口。

      「為什麼他們都找你講話?」

      固執的沈默。

      「難道他們找你講話,你也沒有開口?」

      一貫的招式:放空。

      「為什麼你舔我的傷口?是治療嗎?」

      寂靜。

      「啊~」柾國抓著頭叫。

      男孩視線回到他身上,驀地笑了。

      「牙齒白啊!」柾國嘟噥著,忽略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的事實。

      「明天我跟玧其哥都不在,你得待在家裡,不可以亂跑,知道嗎?」

      少年不置可否。

      「馬路很危險,你會受傷。」柾國叮嚀。

      「冰箱裡有菜、牛奶,我也有買吐司、麵包,你餓了要記得吃。」

      「我會儘量快點,你乖乖等我回來,我做拔絲地瓜給你吃。」

      柾國覺得除了警察,他也可以兼職保母了。

      晚上兩人窩進床鋪,他幫男孩把被子蓋好,果不其然,男孩又坐起來,把衣服脫掉,柾國看他身上的紅疹都退了,接著男孩開始脫褲子,柾國閉上眼睛,嘆了一口氣。男孩重新鑽進他的懷裡,柾國伸手把燈關了。

      早上醒來,柾國與男孩的身體交纏在一塊,他側著身子,一腳跨過男孩的腿,一手擱在男孩的後頸處。男孩蜷伏在他的胸前,雙手握拳擱在他的腹肌上,額頭靠著他的胸口,淺淺的呼吸,被子不知道跑哪去了,也幸好它不見了,不然柾國想少年會被悶死。

      柾國感覺到他早上自然的生理反應,正頂在少年的腹部,少年吐出來的氣息,輕輕拂過他的胸前,他覺得自己更硬了。

      「真是要瘋了。」柾國萬念俱灰的說,吐了口氣,就翻身起床,走到浴室去沖澡,男孩重新調整姿勢,繼續甜睡。

      柾國五點就去上班了,他跟玧其今天要離開釜山到首爾去,有一個會議召開,即便很無聊,他還是得去,出門時少年還在睡。

      中午是發放餐盒,他跟玧其找了個沒人的空桌坐下來一起吃。柾國打開手機察看少年的狀況,他起床了,也正在吃午餐,身上一絲不掛,柾國連忙關掉畫面。

      「那神父狀況怎麼樣?」玧其問。自從警局裡的犯人,找男孩聊天的狀況一再發生後,玧其就幫他取了這個綽號。

      「沒逃跑,但什麼都沒說。」

      「口風這麼緊?」

      「事實上,我到現在都沒聽到他說半句話,發出半個音。」

      「咦,昨天他待在我那,有喊過你的名字。」

      「什麼!?」

      「他沒看到你,所以對著我說:『柾國』,我跟他說你晚點就回去接他,他就靜靜的等你了。」

      柾國不知道胸前哪股不悅該如何命名。

      玧其看著柾國,可以清楚看到柾國的舌頭在嘴裡從下排齒列,頂上臉頰,然後咂巴著嘴的模樣。

      「我可以跟你說他的聲音怎麼樣。」柾國的反應,讓玧其覺得有趣極了。

      「不用。」柾國板著臉,故作不在意的說。

      「哈哈。」玧其笑。

      等吃完飯,柾國找個沒人的角落,拿出手機,點開監視畫面,男孩坐在窗前,看著外面的街道。柾國注意到房間變得整齊了,應該是少年覺得無聊整理的。他看著窗外的樣子,讓他聯想到等丈夫歸來的妻子,接著又罵自己「胡思亂想些什麼」。

      下午三點半,中場休息。柾國離開座位,確定附近沒有人後,打開手機畫面,男孩一樣在窗邊沒動,柾國以為監視設備壞了,又看了一下右上角的時間,發現時間很正常的計時,「都坐著沒動?」柾國突然想為這名不跟他說話的少年辦支手機,真是荒謬。

      五點半會議準時結束。柾國催促玧其,「哥快點!」

      「急什麼?」

      回程途中他用手機確認少年的狀況,房間裡沒有開燈,他看見窗外路燈照進窗戶,少年下巴擱在窗台。

      七點五十四分,柾國回到了住處。

      當他打開臥室,點亮燈後,男孩站了起來,對他微笑。柾國情不自禁的走了過去,把少年拉到懷裡,「對不起,我回來晚了。」

      男孩靜靜的任他抱著,過一會,柾國覺得有點難為情,他鬆開男孩,「你要不要把衣服先穿起來?」

      這男孩不是習慣裸睡,他根本不愛穿衣。

      於是隔天一早,歷史重演,柾國拿了衣服進去浴室,告訴自己這只是正常的生理反應。

      然後他帶著少年出門,讓他坐在自己座位旁邊。

      「柾國,海邊死亡男子的身分查出來了,叫張鎬京,住在沙下區,獨居,跟家人很少聯繫。」燦赫走過來跟男孩揮了下手,就轉頭過去跟柾國說。

      「他跑去機張郡幹嘛?」

      「他生前很喜歡讀古籍,總是到處跟人說要去挖寶藏,也許他以為龍宮真的存在吧!哈哈,那邊不是有海東龍宮寺嗎?」燦赫開著玩笑。

       門口跑進一個小身影,一路奔到柾國腳前。

      「柾國歐爸。」是一個面容清秀的小男生。

      「要叫我哥!不是歐爸!」柾國糾正他,把他抱起來。

      「放我下去、放我下去!」小男生尖叫。

      「哈哈哈,碩珍怕高。」柾國抱著他,把他舉高。

      「你好幼稚!你幾歲了啊!」

      「比你大!」

      「歐爸歐爸!」

      孝娜走了進來,「碩珍不要調皮!」

      「媽咪!」柾國把他放了下來,他立刻跑到孝娜的腳邊,牽著媽媽的手,對柾國做鬼臉。

      「孝娜姐,今天學校沒上課?」

      「流感,停課三天。」孝娜很頭痛,「這幾天要麻煩大家了。」

      「沒關係,我也帶了一隻。」

      「聽玧其說,他是你遠房親戚鄰居的小孩?」

      「嗯。」

      小碩珍放開媽媽的手,走過來仰著頭看著男孩。

      「你要跟我玩嗎?我有遊戲王卡。」碩珍的手還不夠大,遊戲王卡被他捏的邊邊都起毛了。

      男孩點點頭。

      「搞不好,他們可以互相照顧,我們都不用擔心了。」燦赫開著玩笑。

      沒多久,小碩珍就爬到男孩腿上,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說什麼。然後男孩抱起他,走到孝娜座位旁拿起小男生的瑪莉兄弟背包,兩人去了目前無人使用的會客室,門關了起來。

      大家面面相覷,「好像真的是這樣」孝娜說。

      一直到吃午飯時間,孝娜才去會客室把兩人叫了出來。

      柾國接到案子,海雲台海灘的豪華飯店裡出了情殺案,男子被刺了三十多刀,他趕去現場,不在警局裡。

      碩珍坐在少年旁邊,問他:「你喜歡吃青菜嗎?」

      少年點點頭。

      「那雞肉呢?」

      「還好。」少年開口。

      燦赫跟孝娜對視一眼。

      「我最喜歡吃牛排了!」小碩珍發表宣言。

      「我不吃海鮮。」少年說。

      「你會過敏嗎?我們老師說有些人會過敏,所以不吃海鮮。」

      「很腥。」少年搖頭。

      「哦~那我幫你吃魚。」碩珍拿著筷子,不是很穩的夾起魚排,男孩耐心的讓他自己夾。

      「謝謝。」

      等柾國回來,聽燦赫轉述,他滿心不是滋味。

      他走到會客室,決定要跟少年好好溝通,門沒關,少年抱著碩珍躺在沙發上睡著了。

      畫面轉到此時的海邊。沙灘上,沒有人煙,風浪很大,港灣裡停滿了船,海浪的呼嘯聲,傳進漁港,還在港裡工作的工人,一邊拉好船纜,一邊嘟噥:「又不是颱風天,浪也太大了」。

      港外海浪翻騰,月光冷冷的映照著,驀地,在陰暗的海面上,飛出了一隻小鳥,藍色羽毛,在洶湧的海濤中穿越,朝著岸上飛來,歡快的鳴叫著,沒多久,牠漂亮的長尾巴便消失在層層的高樓大廈裡,沒有人發現。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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