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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七

      一個月後,星期四下午三點半,柾國手機接到了傑克大叔傳來的訊息,三點四十五分健一的媽媽傳了張照片。四點整,老丹尼鉅細靡遺的描述花店前發生的事,傳了好長一封簡訊給柾國。

      「殿下,你還記得上次我跟你說的那幾隻鶇鳥吧!真的很令人氣惱,老是偷啄我的蘋果,也不是整顆整顆的吃,老是東一顆,西一顆的咬一口,所以我今天忙到下午三點,我的蘋果才採收完畢。當我開著貨車載著我的蘋果,回到鎮上,我看到新來的音樂老師,叫尚恩的,那小伙子頗帥,常常去花店買花,然後跟智旻站在店門口聊天,你拜託過我,所以我都有幫殿下你盯著。

      智旻從小就喜歡桔梗,那個小伙子把店裡所有的桔梗花都買下來,讓智旻包束起來,他還寫了張卡片,插在花上,然後他把花送給智旻。原來,他到花店裡讓智旻挑智旻喜歡的花,再買下來送給智旻!連我這把年紀的人,都覺得浪漫!

      我看著智旻和殿下長大,我知道智旻他不太會拒絕人,他只敢拒絕殿下。所以啊,智旻看著花束對著音樂老師慌亂的搖手,但根本沒啥用。傑克從店裡衝了出來,問智旻是不是遇到麻煩了?音樂老師能有什麼麻煩?

      噢,對了,他交代我一定要跟殿下說卡片的內容,那上面寫著『你好美,你願意當我的男友嗎?』。你說奇怪不奇怪,一個開書店的人,卻不愛打字,要別人轉達。

      然後啊,我看到智旻耳朵都紅了,結結巴巴的說沒有麻煩,他沒事。健一他媽這時候走出來找智旻買花,她先生都死了十三年了,她買花幹什麼?她家裡都一堆菜了!所以智旻跟音樂老師鞠躬道歉,然後就被健一他媽媽拉進花店裡,她手勁也太大了,智旻的圍裙都扯歪了。我猜殿下一定有請健一的媽媽幫忙,瞞不過我老丹尼的。

      殿下放心,事情交代給我,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,我一定幫你把智旻守得牢牢的。不過殿下還是早點回來吧,我看那小伙子蠻有恆心的,搞不好智旻就被追走了,到時候殿下可怎麼辦?」

      傑克傳的訊息倒是簡單利索,「殿下,有人送花給智旻。」

      健一的媽媽傳的是一張花店門口的照片,照片裡音樂老師尚恩一看就是有特別打扮過,頭髮梳得很帥,穿著一件皮外套,拿著花要送給智旻。智旻穿著深藍色圍裙,低著頭,圍裙帶子掛在他的後頸上,襯得他的脖子好白。羞澀的臉龐,可愛的要命,他的小手放在身前,正在揮動拒絕,卻讓人只想抓住它,然後啃咬那短胖的指頭。

      當柾國在晚上八點出現在別墅時,智旻嚇了一跳。

      「怎麼回來了?你怎麼了?發生什麼事嗎?」,智旻擔心的上下察看他。

      「智旻跟我結婚吧!」

      「這是你的求婚?」,智旻瞪大了眼睛。

      「不是,我打算畢業後正式跟你求婚,但是現在我沒辦法忍耐。」

      「忍耐?」

      「唔」,柾國拿出一個小盒子,把它打開,裡面是一對戒指,「你願意戴著它嗎?戴在你的無名指上。」

      智旻突然懂了,他用手捂著嘴笑,柾國吃醋的樣子好可愛。

      「智旻!」

      「如果我說不要呢?」

      「這樣我什麼事都做不了,我放心不下。」

      「哪有那麼誇張。」

      「智旻」,柾國一手抱著他,一手拿著戒指,「戴上」,他雙眼熱切的看著智旻。

      智旻羞得拿手遮著柾國的眼。

      「拜託」,柾國的眼被遮住,只露出他的鼻樑和迷人的唇,智旻反而心跳加速,「為我戴上。」

      「好」,智旻把手拿了下來,「但是你根本多此一舉。」

      「我不管」,柾國一臉認真的說著任性的話,沒有結婚前,他沒辦法放心。

      智旻抿著唇笑,他捧著柾國的臉,掂起腳尖,親了柾國,「我的心只屬於你。」

      「我不管」,柾國憋著笑意說,他喜歡智旻這樣親他。

      智旻嘻嘻的笑,手還放在柾國臉上,「都說連下輩子都要幫你煮飯了。」

      「我不管」,他瞪著大眼,翹著嘴唇。

      智旻把手伸出來,「喏,幫我戴上吧!」

      柾國拿出一只,開心的幫智旻戴上,然後把另一只遞給智旻,智旻立刻也幫他戴好。

      「你要跟別人說你訂婚了!」,柾國叮嚀著,都這樣了柾國還不放心。

      「好啦!」

      「不可以拿下來!」

      「知道了!」

      「誰跟你示好都要拒絕他。」

      智旻煩不勝煩,反正他知道怎樣讓柾國閉嘴,智旻壓低柾國的頭,狠狠的吻他。

      果然,柾國又滿足又害羞的閉上嘴了。

      「所以我的未婚夫要去洗澡了嗎?」,智旻說。

      「嗯⋯」,未婚夫,好害羞喔,柾國舉起右手遮著自己的嘴。

      「要我幫你刷背嗎?」

      「要!」

           

      

 

 

番外。伊莉公主與安太太。

      一九九七年,安·米歇爾小姐,三十二歲,在尤勒莉亞·蘭開斯特公主的山間別墅擔任管家。沒多久,公主殿下就被診出懷孕三個月,當時尤勒莉亞公主和她韓籍丈夫田井赫結婚剛滿二年。

      這是王室的大喜事,女王特意發表聲明,說明內心的喜悅與期盼。國人都期待著公主能順利產下可愛的小王子。六個月後,柾國王子誕生,他的名諱是席格·多蒙·蘭開斯特,但大部分人喜歡叫他韓國名——田柾國,或是暱稱他果果王子,那念起來像點心,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,柾國王子從小就愛吃小點心。

      剛出生的柾國王子,渾圓的大眼,把人的心看得都融化了,尤勒莉亞公主和她的夫婿田井赫,想把全世界都給他們唯一的兒子。但是天不從人願,在柾國王子二歲時,公主殿下和夫婿出國探訪,飛機失事,兩人罹難,留下稚齡的柾國。

      伊莉公主把自己姊姊唯一的兒子帶在身邊照顧,柾國天真可愛,卻在這麼小的年紀成了孤兒,讓人心生憐惜,女王陛下對他分外關愛,常常到伊莉公主的宅邸探望他。在眾人的寵愛下,柾國逐漸長大,個性也展露出來,他非常霸道,喜歡的東西,拿在手裡怎麼也不肯放,硬拿走就哭,看起來可憐兮兮的,周圍的大人便又把東西還給他,他這才開心的笑了,可愛的要命。

      伊莉公主照顧柾國四年,才讓他回到山間的別墅,別墅裡僕眾甚多,尤其還有安·米歇爾在,那是她剛生了第一個兒子伊恩,安太太是一個可靠又值得信賴的人,伊莉公主常常與她聯繫,公主殿下本身則是每隔一個禮拜,會過來察看王子的狀況。

      柾國當時已經六歲了,霸道的情況變成讓人頭痛的問題。一次伊莉公主帶他到女王陛下的官邸,他跟蓋特王子大打出手。原因是女王陛下給了柾國王子兩顆哈密瓜,其中一顆切開來讓大家品嚐,柾國意外的喜歡哈密瓜,另外一顆怎麼也不肯讓人吃了,蓋特氣他小氣,拿香蕉丟他,柾國衝過去把蓋特推倒在地,兩人扭打成一團,還好事情沒有鬧大,不然有失王家體面。

      就在伊莉公主思考著要怎麼糾正柾國的個性時,朴可琳帶著智旻來到了別墅。伊莉公主不是那種迂腐的人,她一直鼓勵柾國多跟民眾接觸,甚至邀請村子裡的孩童來玩,但是柾國內向霸道,又是王子,沒幾個人願意跟他玩,所以當她聽到柾國願意跟廚娘的兒子一起玩時,內心很是高興。她再三確認智旻的品行還有朴可琳的表現,然後便放心讓他們一起玩。

      但是柾國的獨佔慾又再次展現,他過分的不准智旻跟其他人玩,伊莉公主在電話那頭聽到安太太說兩人吵架時,眉頭深鎖,「也許我需要找個人來教導柾國」。

      兩名女性在為王子煩惱時,智旻的表現卻讓她們意外。智旻毫不在乎柾國王子的身分,柾國叫他不准跟別人玩,智旻轉身就走。柾國事後的反應也令人驚訝,他主動去找智旻,拿自己最喜歡的故事書送給智旻,教智旻唸書。智旻個性很和善,對於兩人之間的爭吵,總不放在心上,轉眼就又跟柾國玩在一起。

      兩人吵了幾次架,然後跌破大家眼鏡的事發生了,王子殿下和村裡的男孩們一起玩,沒有吵架,因為朴智旻在。他會一手放在柾國的肩上,一手摸著柾國的臉,一臉生氣的說,「你不可以這樣,你要是再這樣,我就不跟你玩了」。

      柾國扁著嘴,「那你等等要站在我旁邊」。

      「好,但是你要把球踢給喬、健一或是布魯克,你不可以霸佔著球不放!」

      「好吧。」

      柾國對智旻有一種執著,就跟他對喜歡的東西一樣,拿在手裡怎麼也不肯放手,所幸智旻是一個開朗善良的男孩,伊莉公主跟安太太終於可以放下心來。

      他們在一起相處了四年,每個人都可以看得出來王子殿下的轉變,他不再因為不順心就大吵大鬧,臉上總是帶著笑意。韓英美帶著智旻離開的那天,喬治跟安太太轉述王子殿下跳進河裡,幫智旻撿帽子回來,安太太驚訝的張大了嘴。

      「太好了」,她高興的說。王子殿下毫不猶豫的為人付出,他終於改變了。

      智旻離開的那四年,柾國跟玧其還有村裡的男孩們還是會一起玩,只是柾國有很多的課務要學習,一起玩的時間不像之前那麼多。智旻住在蘇格蘭的鄉下,柾國住在英格蘭的山間別墅裡,兩人斷了聯繫。許多兒時玩伴,因為種種因素,分開後沒再聯絡是很常見的,但是顯然柾國王子一直沒有忘記智旻,當他十四歲要入學時,他希望智旻能跟他一起上學。

      「殿下,智旻很好」,安太太跟伊莉公主在書房交談。

      「我知道,我看著那孩子長大的,可是也許他不像柾國那樣還記得小時候的事。」

      「我們可以問問看」,安太太努力說服伊莉公主,「公主殿下還記得嗎?王子十一歲時還相信聖誕老人,他在房裡掛滿襪子,要聖誕老人送智旻回來。隔天早上哭得好慘,然後再也不相信聖誕老公公了」,十一歲的柾國王子哭著把襪子一個一個拿下來,嘴裡喊著「你們都騙人」、「聖誕老公公都騙人」、「我要智旻回來」,伊莉公主和安太太心疼的要命。

      安太太一說,公主殿下立刻想起來了。

      安太太又接著說,「上個月王子彈琴,怎麼都彈不好,哈利老師責備他,他飯也不吃,坐在鋼琴椅上,咬著牙一次又一次練習,他彈到手都抽筋了。晚上回房後,珍妮聽到他躺在床上喊著智旻。公主殿下,王子他從沒忘記智旻少爺。」

      「我等等打電話過去」,伊莉公主說,「若不行,我親自過去跟韓女士談。」

      令人欣慰的是智旻立刻就答應了,兩個男孩重聚,感情跟以前一樣好,甚至更好。看著兩人騎在馬上,吵吵鬧鬧的騎出大門,消失在山道上,安太太高興的立刻打電話給公主。

      「我好久沒看到王子殿下那樣快樂的笑容了」,安太太對著話筒說,「有智旻少爺在,殿下可以放心了。」

      公主不知道說了些什麼,安太太回說,「不會,智旻少爺上個禮拜到他朋友家過夜,王子殿下雖然不高興,但是他沒說什麼,他忍耐下來了」,她們最擔心的就是智旻回來後,柾國會不會又像以前一樣,不准智旻跟別人太要好。

      「而且智旻少爺固定在晚上十點半唸書給殿下聽,殿下沒有再熬夜練琴了。他還煮飯給殿下吃,我也有吃,智旻少爺的廚藝跟可琳一樣好。」

      正當兩位女士欣慰著柾國長大懂事了,智旻就失蹤了。

      「我沒把他教好,讓他太自以為是了。智旻對他那麼重要,他竟然說這樣的話,智旻哪一點對不起他,像智旻這樣的孩子去哪找?自欺欺人,說給誰聽啊!真是混帳!面子有多重要?讓他跟自己的面子一起過日子好了!好好一個孩子,交到我們的手上,我們竟然把人家弄丟了,我沒臉去見韓女士」,伊莉公主接到柾國的電話,要她幫忙找智旻,柾國在電話那頭說的不清不楚的。伊莉公主找安太太問清楚發生什麼事,當她知道柾國說了什麼之後,便氣得說了上面這番話。

      「智旻要是找到了,也別跟他說!讓他自己反省反省!」。

      接下來的三個月,伊莉公主看著柾國像個無頭蒼蠅一樣,四處亂找,安太太跟她說柾國飯也沒好好吃,覺也沒能好好睡,「活該,別理他,都不要勸他」,說是這樣說,但是公主殿下還是心軟了,當她接到智旻的消息後,就立刻讓人跟柾國說。

      結果智旻不肯回來,人跑掉了,公主殿下只能嘆口氣,跟安太太說,「別勉強人家,看著王子,別讓他再把人逼走了。他的個性太糟了,一沒注意,一定會去把人強逼回來,不能讓他以為什麼都是他的,他要學會尊重別人,學會面對自己的感情。」

      整整一年多,柾國王子每天都活在懊悔當中,看著智旻受苦。他想將智旻保護在自己的羽翼下,什麼煩惱都不要有,但自己卻是那個傷害智旻的混帳。

      智旻從小吃苦慣了,日子雖然難熬,但他繼承了他母親的堅毅,不用銀行的錢,沒回蘇格蘭老家,自己一個人在曼徹斯特工作,甚至還努力存錢寄給弟弟,讓弟弟能拿回去照顧奶奶。

      柾國絕望的發現,智旻可能一輩子都不願回來自己的身邊。他坐在倫敦公寓裡,智旻一樓的房間,拿著智旻的草帽,默默哭泣。看他這樣,安太太內心也焦急萬分

      然後智旻昏倒了,安太太立刻建議柾國把智旻送回山上別墅,她會親自照料。這一次若柾國王子再搞砸,安太太就打算親自送智旻回蘇格蘭。

      還好王子殿下有長進了,他跟智旻道歉,表白自己的心意,還讓智旻出去找工作。

      伊莉公主跟安太太通電話,「謝謝你了,安。我總算對得起姊姊,雖然我知道他骨子裡還是那樣,但至少他懂事了,知道厲害了。」

      「殿下放心,還有我們在,就算我們不在了,還有智旻少爺在。智旻少爺就是王子殿下的剋星」,安太太微笑著說,「他會照顧好王子的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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