會忙兩天,所以就先po了。下次應該是星期二以後吧!等忙完順過稿子就po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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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五

      王妃蕾雅紀怎麼樣也沒有想到,她精心策劃的舞會,最後卻草草收場。

      為了這場難得的宴會,蕾雅紀忙了整整一個月,把所有的地毯都換上新的,燈罩的灰塵全被清下來,男僕席格一整天都在爬樓梯,除此之外,溫室裡所有的花束都被王妃給買下來,仔細地插在花瓶裡。

      邀請名單更是費盡心思去斟酌出來的,誰誰誰聽說有隱疾,那就不適合邀請,誰誰誰家裡出了什麼丟人的事,那更是被翻出來,列為拒絕往來戶。

      六月十三日,城裡的女孩收到邀請函的日子,所有的人都興奮地討論著,整個北境像一鍋煮沸的熱水,每個受邀的女孩都有數,王子要擇妻了。大人們期待著自己的女兒可以飛上枝頭做鳳凰,女孩子們則是帶著期盼和竊喜,希望能嫁給王子。

      不過,當然得是嫁給柾賢殿下。

      千萬不能是柾國殿下⋯⋯。

      接著就是女生們採購的時刻。

      太艷的禮服,不要。太露的衣服,不行。太醜的首飾,不可以。一下子聽說王子喜歡粉色,一下子聽說王子喜歡黃色。守門的德瑞克和掃地的僕人,連佳莎都被人攔下來問過:王子喜歡怎樣的女生?

      等到七月十七日,舞會當天,女孩子們跟陪伴她們的家屬,一一來到辛毘王城,每一個都打扮得跟朵花一樣。

      到目前為止,蕾雅紀都很滿意。她笑臉盈盈地站在大廳裡,一邊跟人打招呼,一邊叫人去催柾賢跟柾國。畢竟女孩子都到了,主角也該出來了。

      柾賢穿著一襲寶藍色鵝絨長袍,邊上滾著金邊,看起來低調奢華。柾國則是一身黑,料子也只是普通的棉布,平常他會用白紗矇住眼,今天他特意拿下來,讓他臉上的疤曝露出來,看起來實在讓人望之卻步。一個個子壯碩的女孩子,一看到柾國,倒抽一口氣,眼睛一閉就暈倒了。

      蕾雅紀嘆了口氣,她知道柾國穿成這樣,是打算把女生都嚇跑。

      「浩介!」

      一聽到王妃喊他,浩介立刻就拿著白紗布條,對著柾國說,「殿下,我就跟你說過了⋯⋯。」

      「媽媽,我這樣剛好,這樣才知道誰是我的真愛不是嗎?難道要結了婚,才讓對方知道我長這樣?」

      聽到柾國這樣說,蕾雅紀一咬牙也就答應了。這是他的兒子,誰敢嫌棄!

      那個昏倒的女生,就被送回去了。

      賓客們開始隨著音樂起舞,柾賢卻遲遲不選女伴。女生們三五成群,站在舞池邊,假裝沒注意,但其實每個人都用眼角偷覷。

      現在換柾賢嘆氣了,被人當成上等牛排來看的感覺真不好。

      「哥,雖然我看不到,但是我感覺得到,你被整個大廳的人盯住了。」

      唉⋯⋯,要是柾國他眼睛好好的,今天被人盯著的,就不會只有自己了。柾賢一轉眼珠子,四處看看,一下子就讓他找到人了,「智旻站在門邊。」

      柾國原本還幸災樂禍,一聽到智旻在這,他立刻不太自在的別過頭去。

      「他今天穿得真好看⋯⋯」,柾賢還不放過柾國,「白色的襯衫,上面綴著碎鑽,袖子是荷葉袖,搭白色褲子,看起來跟精靈一樣。唔,整個大廳裡的女孩子,都沒他漂亮⋯⋯。」

      柾國低著頭抿著嘴笑,他可以想像出智旻的模樣,然後柾國說,「他穿女裝也很好看⋯⋯。」

      「啊?智旻上輩子穿過女裝啊?」,柾賢不敢相信。

      「嗯」,柾國開心得意地笑了。

      「竟然只有你看過⋯⋯」,柾賢撇撇嘴。

      一群女孩主動過來跟王子們打招呼。

      「柾賢王子、柾國王子晚安」,女孩子含羞帶怯地,其他女生一看到這情況,深怕晚一步,也圍了上去。一下子女生咯咯的笑聲就傳遍整個大廳。

      蕾雅紀感嘆地說,「好久沒聽到可愛女生的笑聲了⋯⋯。」

      然後一個女生為了贏得柾賢王子的青睞,假意地對柾國說,「王子殿下聽說在城堡裡行動自如,跟普通人一樣,真是太好了。」

      柾國冷著臉,不給面子。

      女孩子有點尷尬,柾賢微笑,牽著柾國點頭離開。他帶著柾國來到智旻面前,智旻跟吉姆站在一起,兩人不知道在說什麼。

      看到兩人走來,智旻跟吉姆連忙住嘴不說了,「王子殿下晚安」,智旻拘謹地打招呼,吉姆倒是熱情多了,「王子殿下,今天真帥!」

      「智旻、吉姆,你們在看什麼?」,柾賢開口問。

      「我妹妹不知道去哪了⋯⋯」,吉姆無奈的說,「我擔心她又跑去欺負人了。」

      「蘿絲才不會!」,智旻趕緊幫蘿絲說話,「她應該是迷路了。」

      「大廳就這麼個地方,她也能迷路⋯⋯」,吉姆搖頭。

      「你自己也好不到哪去⋯⋯」,智旻忍不住這樣說,「上次你在魯貝特就迷路了。」

      「誰叫它白天跟晚上看起來不一樣!」,吉姆振振有詞。

      「都是一樣的路好嗎!」

      柾賢趕在他們繼續往下吵時開口,「我剛剛好像看到她在甜點那裡。」

      「那一定是她了!」,吉姆一口斷定。

      柾賢勾起嘴角笑了,「我幫你叫她過來吧!免得你在大廳迷路了。」

      吉姆整個人像煮熟的蝦子一樣,「我⋯⋯謝謝⋯⋯殿下⋯⋯」,不知道該怎麼幫自己辯解,吉姆乾脆道謝。

      然後柾國就這樣被留了下來。

      柾國發誓他哥哥一定是故意的。

      然後吉姆也剛好看到他侍衛隊的朋友,揮著手走了。

      於是就剩下柾國跟智旻,兩人尷尬的站在原地。

      「殿下,要到旁邊坐著休息嗎?」,智旻輕聲地問。

      柾國搖搖頭。

      「嗯⋯⋯。」

      持續尷尬。大廳裡人聲斷斷續續地傳來,配合著樂器演奏的聲音,明明很嘈雜,但柾國跟智旻這裡卻安靜的要命。

      「殿下,現在夏日到了,外頭開了很多花,你要到外頭走走嗎?」

      「不要。」

      智旻到現在還是會採花回來,偷偷插在柾國的門把上,他還做了很多拐杖,送給柾國,不過柾國從沒拿來用。

      「嗯⋯⋯」,智旻低垂著頭,「請問,殿下有喜歡的花嗎?」

      喜歡的花嗎?柾國原想說沒有,但是柾賢說智旻今天穿著綴滿水鑽的白襯衫,荷葉邊的袖口⋯⋯「夜芙蓉」,紫色碩大的花,帶著黃色的花蕊,散發著幽香,最適合智旻了。

      月光下的智旻。

      柾國嘴角帶著朦朧的微笑。

      「夜芙蓉嗎?」,看著柾國這難得的笑,智旻失神喃喃地說著。

      柾國在笑什麼呢?他想到了什麼人了嗎?是誰能讓他有這樣的笑容呢?

      智旻咬著下唇,心裡頭一股難以言明的情緒,「殿下喜歡夜芙蓉,是因為有人喜歡嗎?」

      「沒,他不喜歡」,智旻戴起來很好看,可是他不喜歡,他討厭自己纏著他,他說那些都是賞賜,他想回家,他想離自己遠遠的⋯⋯遠遠的⋯⋯

      不喜歡?那為何柾國喜歡?智旻迷迷糊糊的,然後他開口問,「這個他是誰呢?」

      是你。柾國勾起一抹苦澀的笑,然後他困難的吞嚥,開口說,「你不用知道。」

      「噢⋯⋯」,智旻強忍內心的悵惘,柾國他還是這樣,冷淡疏離,智旻低下頭來,不再說話。

      柾賢在餐桌邊找到了蘿絲。

      「殿下晚安」,蘿絲一頭漂亮的紅髮用髮簪固定住,她碧色的眼瞳在燭光的照耀下,顯得更亮了,蘿絲真的好漂亮。

      不過她皺著眉。

      「怎麼了?」,柾賢去過幾次吉姆家,對蘿絲並不陌生。

      「我鞋子壞了,扭到了腳⋯⋯」,蘿絲不習慣穿高跟鞋,一不小心把鞋跟給弄斷了,扭了腳。

      柾賢聽了,立刻把手臂伸到蘿絲的眼前,要她挽著他。「還能走嗎?我帶你找個位置休息一下。」

      蘿絲漂亮的薄唇展開,「謝謝你,王子殿下!」

      柾賢覺得心裡一陣愉快,胸口像有泡泡不斷往上竄動著,「吉姆正在找你呢!」

      蘿絲嘟起嘴,「他最好有在找我啦!」

      柾賢找了張沒人坐的桌子,把蘿絲安頓好,「我幫你拿些喝的來?」

      蘿絲搖頭,「殿下,我餓了,想吃烤雞。」

      柾賢噗哧笑了,然後說,「好,我幫你抓隻雞來烤!」

      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喧嘩,國王陛下田炅明出現了,他對著大家揮手致意,感謝著眾人的來臨,然後牽著蕾雅紀的手,走到舞池中央,兩人翩翩起舞。

      智旻側過頭去對著柾國說,「陛下跟王妃共舞。」

      「嗯」,柾國聽著音樂,想起前世他摟著智旻跳舞的往事,好久了,卻像昨天才剛發生的一樣。戴著蝶形面具的智旻,漂亮的唇微張,生著自己的氣。那時候的智旻,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把他的拘謹拿掉,他好可愛好可愛⋯⋯

      自己一句話都說不好,在這樣的智旻面前結巴。

      自己那時候就知道,這個人佔據了自己的心,看過多少人,遇到多少事,他就在自己心裡,挪都挪不走。

      現在他就在自己旁邊,好想,好想牽著他的手,帶著他旋轉。

      一生一世,就這樣到老。

      千年的光陰,獨自在人世間遊蕩,走過一座又一座墳,看過無數次的落雪,唯一的心願,不就是能再擁著智旻跳一支舞?

      喜歡,好喜歡,好喜歡你。

      喜歡到,把你重新拉來人世,自私地,不顧你的安息,把你招了回來,回到自己身邊。

      這一次,這一次,一切都不一樣,所有你討厭的,你憎惡的,都不再出現。

      包括自己。

      自己再也不會糾纏著你,只要除掉金鈗榮,你就可以安全無虞,什麼煩人的事都沒有了。

      這一世,你會幸福快樂。

      把該有的,都還給你。

      「殿下?」,智旻的聲音在身側響起。

      柾國從回憶中醒來。

      「你怎麼了?身體不舒服嗎?」

      「沒事。」

      「嗯⋯⋯。」

      等到一曲舞畢,眾人鼓掌,田炅明牽著蕾雅紀走到場邊,外號不長眼巴堤公爵,突然開口問。

      「陛下,外頭說著王子殿下將要和龍國女王聯姻,不知道是不是真的?」

      全場的人都倒抽一口氣,巴堤真敢問。

      「沒這回事!」,田炅明帶著笑,但是笑意沒有到他眼底。

      「我希望陛下不要覺得我冒昧,我是為了愛好和平的人民而來。」

      「我知道。」

      「聯姻這種方式,是最快能取得和平的方法,所以我才會期盼國王陛下能考慮。」

      蕾雅紀的臉一片鐵青。事後她自己在房間裡,罵了巴堤整整兩個小時。

      「志旼女王遠在東方,嫁來北境,北境苦寒,這對她來說太辛苦了。」

      「沒有釋出誠意詢問,怎麼知道呢?難道陛下不願意王子殿下跟志旼女王共結連理?」

      全場的人都聆聽著這場對話。

      田炅明思考著要怎麼回答才適宜,說不願意,是嫌棄嗎?說願意,不可能!

      正在斟酌的時候,場中一道聲音。

      「我娶。」

      眾人轉頭,望向聲音的來源。

      「我娶她。」

      聲音是從門口旁邊傳來的,清朗嘹亮。

      是柾國王子殿下。

      智旻站在柾國旁邊,愣愣地看著柾國。

      剛剛,柾國說了什麼?

      他說要娶龍國的女王?

 

 

 

 

十六

      蕾雅紀臉龐一片寒霜,她正在指揮僕人整理大廳,舞會竟是以這樣的方式結束的,每個人都有不敢多說一句話,默默的做事。

      柾國被帶到議事廳去,柾賢也過去了,智旻和吉姆找到蘿絲,三個人朝著吉姆的家前進。

      天上高掛著圓月,散發著檸檬黃的光芒,黑色的烏雲在它上方,彷彿隨時都要吞沒它。

      蘿絲腳扭傷,吉姆牽著她,三人靜靜地走著。

      「柾國王子真的會娶龍國的女王嗎?我聽說她非常高傲⋯⋯」,蘿絲打破這片寧靜。

      吉姆偷瞄了一眼智旻,智旻心不在焉地看著前方路面,吉姆收回目光然後說,「應該不會吧!哈哈⋯⋯。」

      「王子不能決定自己的親事嗎?」,想到那個人的身影,蘿絲帶著緊張地問,「我以為今天晚上舉辦舞會,是為了讓王子能找到他喜歡的對象⋯⋯。」

      「如果是為了國家大事,王室成員的確應該要以大局為重,必要時犧牲個人的利益,是有可能的⋯⋯」,智旻幽幽地說。

      「噢⋯⋯」,蘿絲強掩心頭的沮喪,然後她甩甩頭,振作起來,「也是。」

      「我覺得這些事讓大人們去煩惱就好了,你這丫頭還是不要管那麼多!」

      要是是平常,蘿絲一定跳起來跟他哥哥吵架,但是今天蘿絲一反常態,她靜靜地沒有說話。

      吉姆原本以為蘿絲會罵他,但是沒想到蘿絲一點聲音都沒有,智旻也悶悶的,看他們兩個人這樣,吉姆只好說,「事情總會解決的,柾國王子他一定是想到了什麼辦法⋯⋯」

      「柾國他不就是打算娶志旼女王來換取和平嗎?」,智旻轉頭看著吉姆問。

      「我覺得不是」,這樣的話智旻怎麼辦?王子他不可能拋下智旻的,他心裡頭就只有智⋯⋯等等,王子總是要自己一個字都不能跟智旻提起,哇⋯⋯搞不好他真的會娶女王⋯⋯

      「為什麼不是?」,智旻還在問,他的聲音帶著不自然的高亢,眼神帶著某股期盼。

      「也許可能還是會娶吧⋯⋯」,吉姆大轉彎。

      智旻急了,「你說清楚!幹嘛改來改去的,一下子說娶,一下子說不娶!」

      「智旻啊,我又不是王子殿下,他怎麼想的,我又不知道。」

      「那你剛一開始怎麼會說你覺得不是!」

      「我⋯⋯我猜的!」,吉姆急中生智。

      「猜⋯⋯猜的?」,智旻停下腳步,眼中難掩失望。

      「嗯⋯⋯我猜的⋯⋯。」

      「喔⋯⋯」,智旻靜默片刻,然後繼續前進,「猜的啊⋯⋯。」

      柾國娶一個女人,跟那人牽著手步入禮堂。

      新娘子。

      結婚。

      智旻胸口又悶又躁,腦子裡一片混亂。

      議事房裡,田炅明也正在問柾國同樣的問題,「你是為了解決剛剛那個場面,所以才這麼說的嗎?」

      「嗯。」

      「胡鬧!你知道外面的人會怎麼說嗎?」

      「他們怎麼說我都不在意,我知道志旼那女人不可能會嫁給我的。」

      「重點不在這,你,你」,田炅明實在說不出來,這可是他的兒子!

      「我會成為全世界的笑柄」,柾國倒是雲淡風清地說。

      「你知道你還說你要娶她?!」,田炅明大吼,「她會俐落的拒絕,然後她就有理由舉兵攻打⋯⋯」

      「她不會」,柾國俐落地截斷他父親的話,「她只會繼續奚落我,羞辱我,但是她一支箭都不會射過來,她人連赤火城的城門都不會踏出一步。」

      「你怎麼知道!」,田炅明訝異於柾國的胸有成竹。

      因為最大的敵人就在我們家門口,她幹嘛出來找事。

      「就算是這樣,你也沒有必要說你要娶她,我的兒子不是人家茶餘飯後的話題!」

      「我不在意。我們可以先看看龍國的反應再來決定,反正,今天舞會上我說的話,一定會傳出去,她要是真的敢來,我就真的敢娶,要我入贅也可以,反正我一點損失都沒有,名聲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重要!」,上一世她故意要我入贅,這一世我說要娶她,就怕她連讓我入贅的話,她也沒膽子說。我一個瞎子,還有什麼好怕的!

      「柾國⋯⋯」,柾賢輕聲制止。

      田炅明揉著自己的太陽穴,他頭好痛,「叫甘布林來!」

      「陛下」,甘布林一到,他的說法跟柾國一樣,「目前也只能這樣,我們能做的就是跟他們打口水仗。」

      似乎只能這樣了。

      才幾天,龍國果然傳來羞辱柾國的言論。

      「一個瞎子也想娶世上第一美人!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!」

      「北境的人也太沒有誠意了!」

      柾國聽到了,扯著嘴角冷笑。柾賢讓人去放消息,「志旼女王不願嫁給北境王子,因為她嫌棄王子失明,人美心惡。」

      志旼剛聽到,對著執事大臣斐特就說,「笑話,嫌棄又怎樣,瞎子就是瞎子,醜八怪!」

      「女王陛下,這樣不妥⋯⋯。」

      「有什麼不妥?」

      「民眾說你人美⋯⋯心就⋯⋯嗯⋯⋯錯就在我們身上了。」

      「狡猾的鼠輩」,志旼恨恨地說,然後她勾起弧形優美的唇,「那就說北境放著柾賢不要,拿田柾國來羞辱我,他們才沒有誠意,沒把和平放在心上!」

      於是柾國就被拿來跟柾賢比,流言傳得更不堪入耳了。

      「身為弟弟搶哥哥未來的妻子!」

      「竟然有這樣的想法,娶女王?糟蹋人家一輩子,真是缺德!」

      「聽說他們兄弟不合,做為弟弟,喜歡拿自己瞎了這件事,逼哥哥退讓!」

      「這說的也沒錯,好好的柾賢不要,讓一個瞎子去聯姻,切,還是瞎子弟弟自己說的,真不要臉!」

      智旻在這天跟吉姆邊喝酒邊罵。

      「這些流言越說越過分了!」,智旻忿忿地拍桌,他臉上有著不自然的潮紅,一看就是喝醉了。

      「就是!」,吉姆也氣得要命。

      「偏偏大部分的人,不知道真相,隨著別人說,就跟著信以為真!」

      兩個人義憤填膺,罵了老半天,然後智旻既生氣又難過的說,「柾國好可憐⋯⋯嗚嗚⋯⋯」,他喝醉了,情緒起伏很大。

      吉姆也醉得差不多了,「智旻啊,你一定要好好安慰王子殿下才行,你知道的,殿下他一直都很逞強,雖然他嘴上不說,但是不可能不難過的。」

      智旻扁嘴幾乎要哭了,「我,我,我知道」,想到柾國剛失明那陣子,擦藥也不喊疼,也不要人扶,硬是要自己走,結果跌得膝蓋都是傷,讓人心疼的要死,現在竟然有人拿他的缺憾這樣說他⋯⋯智旻猛地站起,「吉姆,我去找柾國,我得跟他說⋯⋯」,說什麼呢?唔⋯⋯

      智旻腦子運轉不過來。

      「說你覺得他很棒,很好,很帥,你一點都不在意他失明了⋯⋯」,吉姆一聲大過一聲地說。。

      「對!」,智旻用力拍桌,手都紅了,「就是這樣!我去跟他說!」

      吉姆吶喊著,「沒錯,王子就靠你了!智旻,你一定要跟他說個清清楚楚,明明白白!」

      「包在我身上!」,智旻拍胸脯保證。

      然後柾國就聽到敲門聲了。

      門後面,智旻醉眼迷濛,雙頰酡紅,一看到柾國就先打了個酒嗝。柾國雖然看不到,但是他耳力很好,人家說失明的人觸覺和聽覺會變好,因為那是他們用來理解外在事物的感官從眼變成耳鼻了。

      柾國一聽到智旻走路的聲音就覺得不對勁了,現在又聽到他打酒嗝,柾國皺起眉,「你喝酒了?」

      「那不重要!」,智旻把雙手放在柾國肩上,他得趁自己還記得的時候趕快說,要不然下一秒他可能就忘了,「柾國,我來是有重要的事,呃,要跟你,呃,說!」

      「明天再說吧,你回去休息了」,柾國把智旻的手從肩上拿下來。

      智旻卻一把抓住柾國的手,「不行!吉姆交代我,一定要,呃,跟你說!」,唔,不過,是說什麼?智旻抓抓頭髮,把自己的頭髮弄得更亂了,「是⋯⋯是⋯⋯你失明了⋯⋯嗯,對⋯⋯」,然後呢?

      柾國一聽到智旻這麼說,臉就冷了下來,「我大概知道你要說什麼,我不用人同情,那些話我一點都不在意。」

      智旻扁起嘴來,「不是!不是!」,他很用力,但是有點大舌頭,「都說過了,你都不信,都不信⋯⋯⋯嗚⋯⋯哇⋯⋯」,像是想到什麼傷心事,智旻哭了起來。

      「怎麼哭了?」,柾國一下子卸去了冷淡的偽裝,他把門關上,摸著智旻的臉,把他臉上的淚水抹去。智旻嚎啕大哭的聲音,在柾國把門關上後,顯得更大聲了。

      「我說的⋯⋯嗚嗚⋯⋯你都不信⋯⋯你⋯⋯呃⋯⋯莫名其妙⋯⋯趕我⋯⋯」,一開始還很傷心,後面就生起氣來了,「你壞!」

      到底在說些什麼?「我沒有!」

      「你有!」,智旻指控。

      「沒有!」

      「有!」,智旻又哭了。

      「好⋯⋯那我有⋯⋯」,雖然根本不知道是什麼,但是智旻哭成這樣,要不,先承認吧!

      「你承認了!」,智旻卻哭得更慘了,「你果然是很壞的人,你竟然承認了!嗚嗚嗚!」

      「那我沒有!」,柾國用衣袖溫柔地拭去智旻的淚,「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⋯⋯。」

      智旻又不哭了,他呆愣愣地看著柾國,任臉上的淚水不斷滑落,「你是誰?」

      啊?智旻到底怎麼了?他怎麼會醉成這樣?「我是柾國啊!」

      「你不是!」

      「我是!」

      「你不是!」

      「⋯⋯」,難道自己要承認自己不是自己?

      「真正的柾國才不會對我這麼好!」,智旻再度指控。

      柾國蠕動嘴唇,試著要辯解,他想把真相都告訴智旻,想把自己的情意向智旻傾訴,那藏在心底,滿腔的愛,「我⋯⋯我⋯⋯」,說不出來,說不出來,那些話卡在胸口,咯得人好痛。

      也許該交換的是聲音,因為一句都沒法說。

      看著柾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,人看起來痛苦的要死,智旻不知道又想到什麼了,「你很棒!」

      柾國跟不上智旻的思路,他心底還痛得要命,所以他愣愣地回,「什麼?」

      「你別難過,你很棒,你很好,你很帥」,唔⋯⋯吉姆還有說什麼⋯⋯,喔喔,「我一點都不在意你失明了!」,對,是這句沒錯!「嘻!」

      完成任務了,智旻又笑了起來,他眼睫毛上沾著淚珠,臉上卻漾起可愛的笑。

      不過,柾國一樣看不到,他只是聽到智旻可愛的笑聲。

      「我不好,我一點都不棒⋯⋯」,柾國還記得剛剛智旻要自己承認自己是壞蛋的事,而且,說真的,他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好。

      「你很好!」,智旻用力拍拍柾國的胸膛,「你很棒!」

      「我沒⋯⋯。」

      「你很好!」,智旻大聲喊,「很棒!你要相信你自己!」,智旻想想還不夠,「還有我!」,嗯,還有吉姆⋯⋯

      但是後面這句來不及說,智旻軟軟倒在柾國身上。

      「智旻?」,柾國趕緊扶著他,「你怎麼了?」

      就聽到智旻傳來均勻的呼吸聲。

      睡了?

      說完這話就睡了?說睡就睡?

      柾國把智旻抱在胸前,忍不住微笑,然後他小心翼翼打橫抱起智旻,將智旻放在床上,脫掉他的鞋子,蓋上被子,智旻舒服地喟嘆,然後就沒再有動靜了。

      睡了就好。

      柾國輕撫智旻的臉頰,智旻喝了酒,臉頰摸起來一片滾燙,柾國想想,幫智旻鬆開襯衫的扣子,將他上衣脫下,揉揉智旻的臉。接著他慢慢地把臉放在智旻的胸前,聽著他的心跳。

      房間裡好靜。

      智旻的心跳穩定地傳來。

      是這世上最美好的旋律。

      好安心。

      柾國緩緩勾起一抹微笑。

      柾國起身,坐在床邊地板上,陪著智旻睡覺。

      半夜,智旻就吵著起來要上廁所,柾國牽著他,帶他去,又牽著他回來,智旻睏得要命,迷迷糊糊地趴倒在床上又睡了。

      終於天亮了,智旻咕噥著,要外頭的烏鴉別再叫了,就聽到有人喊他,「智旻公子。」

      這聲音好熟悉。

      是浩介!

      智旻睜開眼,果然看到浩介站在床邊,俯下身看著他。

      智旻左右看了看,這是哪?

      「智旻公子這是殿下的寢室。」

      對嘛,就覺得不太一樣。智旻剛醒還沒反應過來。

      「你昨晚睡在這裡」,浩介好心的講明。

      什麼?智旻唬地從床上坐起,「噢」,頭好痛。

      「桌上有煮好的醒酒湯,你要不要起來喝一點?」

      「好⋯⋯」,智旻掀開被子,發現自己沒穿上衣,浩介把衣服拿來,幫他穿上。穿衣服的時候,智旻腦子一片混沌。

      昨天到底發生什麼事?

      印象中,他是有跑來柾國這沒錯,好像,有····子⋯⋯

      腦海中一些莫名其妙的片段湧現。

      天哪,自己做了什麼?

      智旻一口把醒酒湯喝完,然後他硬著頭皮問浩介,「請問王子殿下人在哪?」

      「殿下去找侍衛長了。」

      喔⋯⋯,所以他才不在房間裡。

      「請問他有說什麼嗎?」,智旻小心翼翼地開口。

      浩介搖搖頭,「殿下只說他中午會回來,其他都沒說。」

      「那現在是什麼時候?」

      「快中午了」,浩介誠懇地說。

      智旻慌忙站起來,「那我先走了!」,實在沒臉在這種時候跟柾國碰面。

      還好打開門,走廊上沒遇到什麼人,柾國可能還正在跟侍衛長學刺殺之術,智旻鬆了一口氣。

      柾國還真的是在學刺殺之術。

      「殿下已經學會了如何運用聽覺來判斷對方所在之處,可是有一點較難突破。」

      「是什麼?」

      「要是在你不熟悉的場所,只靠聽覺是沒辦法辦到的,敵人不會一直處在空曠的場所,等你來刺殺。」

      「那該怎麼辦呢?」

      「遇到這樣的情況,只能以靜制動,乖乖待在原地,等對方靠近。」

      「這樣根本沒用。」

      「不」,金鈗榮認真地說,「你要認真聽,你要把全身上下的毛孔都打開,感受空氣的流動,你得先學會保命,才能伺機殺人。」

      先保命,再殺人?

      柾國離開金鈗榮的住處,咀嚼著這一段話,然後他回到自己的房間,智旻已經離開了,「叫吉姆來找我。」

      浩介立刻小跑著,到吉姆家去找吉姆。

      智旻也在,他跑來找吉姆,跟吉姆說了自己昨晚在柾國房間睡覺的事。

      「殿下找我?」,吉姆瞪大眼看著浩介。找錯人了吧!

      浩介點點頭。

      「不是找我?」,智旻眨著無辜的眼,看著浩介。

      浩介搖搖頭。

      吉姆哀怨地看著智旻,智旻倒是歡天喜地。

      「吉姆別擔心,昨晚闖禍的人是我,柾國找你,一定是有其他重要的事!」

      智旻你什麼都不懂~~~,吉姆在內心吶喊。

      等吉姆到柾國房間的時候,很意外的發現大王子柾賢也在。吉姆忐忑不安的站在門前,柾國喊著讓他進來。

      「找你來是想問你最近金鈗榮有沒有什麼異狀。」

      「沒⋯⋯唔⋯⋯他還是跑去古董店買東西」,吉姆老實地說。

      「這次買什麼?」

      「一只陶盤。」

      柾賢在這時候開口了,「柾國,也許跟買什麼沒關係。」

      吉姆不明所以的看著他們。

      「是那間古董店有問題。」

      柾國愣了一下,然後恍然大悟,「沒錯,我一直想著他要用古物做怪,可是也許根本不是這樣」,幸好柾賢相信了自己,多了一個人商量真是太好了,尤其那個人還是柾賢。柾國要讓金鈗榮死,還要讓他的身分被揭穿,讓他身敗名裂。

      「我會找人盯著那間店,這事我們先別聲張。」

      「好。」

      然後柾賢就離開了。

      吉姆巴巴的看著他的背影,想著大王子殿下怎麼不順便把自己帶走⋯⋯

      就聽到背後柾國開口,「你怎麼會讓智旻醉成那樣!」

      果然。

      嗚嗚。

      「你讓他一個人回來的?」

      「要是出事怎麼辦?」

      「要是他又摔下馬了呢?」

      「你應該要阻止他喝酒!」

      柾國噼哩啪啦地說了這一大串。

      吉姆轉過身來,用力吸一口氣,大喊一聲,「殿下!」

      柾國愣住了。

      「我覺得你就跟智旻說吧!」

      「說?說什麼?」

      「智旻他一直很困惑。」

      柾國沒了聲音。

      「我是不知道你幹嘛要裝作不在意他,是因為怕被拒絕嗎?其實我覺得,你跟他說清楚,最糟的情況就是他不接受,但那又怎樣,智旻的為人我最清楚了,他依然會誓死效忠於你!」

      吉姆誤會了⋯⋯

      但也許他說對了。

      自己怕被拒絕。

      就算打定主意,這輩子不再糾纏著智旻,但是,說真的,搞不好,搞不好,智旻他仍然覺得自己的愛是負擔。

      柾國輕輕地呼吸,他不敢太用力,因為太用力,他的胸口會炸裂。

      君對臣的愛⋯⋯

      就算不喜歡也不能強硬地拒絕。

      就算討厭也要忍耐。

      帶著溫和的微笑忍耐。

      智旻他一直在忍耐自己的任性。

      他為自己的無理取鬧喪命。

 

      你說的?

      我說的!

 

      「這輩子」,柾國喃喃地說,「我最不需要的,就是智旻的忠心」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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