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
九月一日，柾國十歲生日。
伊莉公主準備了一場豪華的宴會，邀請了許多王室成員、政商名流，在眾人的面前，讓柾國公開亮相。
智旻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，看起來又可愛又帥氣，很不自在地站在柾國的旁邊。
「站好，不要看地上」，是柾國，他壓低聲音對智旻說。
智旻馬上仰起頭來，乖乖站好。
看智旻這樣，柾國滿意極了。
智旻實在不曉得自己為何要在這。這個小惡魔準備了這一身的衣服，說他生日宴會的時候，要自己也在現場。說真的，一開始還以為他拿這套西裝是要自己穿這樣洗碗切菜呢！
一個穿著紅色禮服的婦人彎下腰輕擁著柾國，對他說了一連串法文，智旻一個字都聽不懂。
柾國帶著笑，也說了一大串。
然後婦人微笑，轉向智旻，拍拍智旻的肩膀，然後就走了。
智旻鬆了一口氣。
今天是小惡魔的生日，到底為何自己要陪他啊？
「笑」，柾國低聲喊了一聲。
智旻連忙挺胸，微笑。他把話從齒縫中說出來，「我臉都要僵了。」
「忍耐！」
是故意的吧？藉這個機會整自己。
一個年紀跟他們差不多的男孩走了過來，他一到就對著柾國說，「小氣鬼也長大了啊！」
「好吃鬼你也一樣啊！」
智旻左看看，右看看，莫名地對這個男孩有了親切之意。
男孩狐疑地看著智旻，這個人幹嘛這樣看自己，很熟嗎？他不知道智旻平常被欺壓慣了，對於敵人的敵人有著好感，所以才對他笑得很燦爛。
「朴智旻你傻笑什麼！」，柾國瞪了智旻一眼。
智旻吶吶地把笑收起來。
「你這個僕人看起來好呆。」
「蓋特，你今天出門沒照鏡子啊？」
啊？「什麼意思？」
「就你那傻樣還敢講別人呆啊！」
叫蓋特的男孩明白過來了，他惡狠狠地瞪著柾國，然後斜眼看了智旻一眼，走開了。
智旻被他看得不高興了，半嘟著嘴，「這些人都這樣⋯⋯」，高高在上的要死！
晚上十一點半，宴會結束，智旻走回房間都沒感覺到自己雙腳的存在。
這時候一陣敲門聲響起，聽到這聲音，智旻真要瘋了，「誰呀？」
「開門。」
是柾國。
智旻閉上眼再睜開，嘆了口氣，開了門，門外站著王子殿下。
「殿下有什麼事嗎？」
「幫我按腳」，柾國理直氣壯的說。
拜託，我自己腳也很痛好嗎！智旻在心裡把柾國痛罵一頓，嘴上卻說著「坐下吧！」
柾國立刻坐在床上。
智旻開始幫他按摩腳底。
柾國看著他的腦袋，不自覺微笑。
自從那天威脅智旻要把他們母子趕出去後，智旻就聽話許多。嘿嘿，就知道，沒有人可以不聽自己的！
「今天來了很多人，都是來祝賀我的。」
是是是，你最偉大。智旻懶得理他。
「你以後就跟這些人親近，不要跟健一那樣的人混在一起」，柾國沒注意到智旻的表情，他自顧自的說。
智旻眉毛打死結了，這小鬼在說些什麼！
「只要你聽我的，我就不會趕你們出去。我說你可以認識的人，你才可以認識，可以跟你玩的人，你才可以跟他玩⋯⋯」，柾國絮絮叨叨，渾然不覺智旻怒火正熊熊燃燒。
「你真的很奇怪耶！」，智旻不按了，他站了起來，「健一有什麼不好！」
這個朴智旻怎麼又拗起來了，他竟然這樣跟自己說話，「健一那樣卑賤的人哪裡好？」
智旻瞪大眼，不敢相信田柾國竟然說了這樣的話，「什麼什麼卑賤！」，氣到話都說不好了。
「他們髒得要死，一輩子都只能靠勞力養活自己，窩在陰暗的角落過完這一生⋯⋯」，柾國還滔滔不絕地說。
「誰跟你這樣說的？」
「用想的也知道。」
「那我也髒得要死，一輩子只能靠勞力養活自己⋯⋯。」
「所以你才要好好服侍我啊！」
說什麼！智旻大吼，「滾出去！」，然後他又拖又推的，拼命把柾國推出去門外。
「你幹嘛？我又沒說錯！」
「出去出去出去出去出去⋯⋯」，智旻一把把柾國推出去，然後砰地關上門。
柾國站在門外，氣得要命。
這是自己的家，他竟然敢叫自己出去！這個小奴隸！才想說乖一點了，沒想到又這樣！
「我要把你們趕出去！」，柾國在門外大喊，他喊得很用力，都彎下腰來了。
「去啊！去啊！誰稀罕！」
好⋯⋯很好⋯⋯「你等著！我叫人把你們趕出去！」
「怕你喔！什麼王子！壞死了！你才髒，你最髒⋯⋯」，罵著罵著，智旻哭了。
哭什麼？惡人先告狀了是不是，被推出來的人是自己耶！
兩人隔著門板叫囂，最後柾國忿忿地踩著重重地步子走了。
好一會智旻才不再罵，也不哭了。
然後他意識到一件嚴重的事。
他要被趕出去了。
智旻恐慌地把門打開，走廊上沒有柾國的身影。
所以⋯⋯所以⋯⋯他去找人來趕自己出去嗎？智旻緊張地想著。
還是去跟他道歉？這念頭才出現智旻臉立刻繃緊。
才不要。
想到剛剛柾國說的那些，智旻又生起氣來。
不要，才不要道歉！
被趕出去就算了。
了不起喔！
我才不怕！
只是媽媽⋯⋯
他們需要這份工作。
這裡很安穩。
可是⋯⋯
智旻夾雜在道歉和不認輸的心情中站在門口，複雜得要命，到最後他帶著不安的心情把門重新關上。
明天再看看好了，搞不好他明天就氣消了。
對！
小鬼頭很累，所以，沒空去找人來把自己趕出去。
看，到現在都沒聲沒響的。
沒事的，沒事的。
智旻躺上床，忐忑不安的睡了。
之後幾天，柾國都沒什麼反應，也沒找人來趕自己出去，智旻心想，那個混世大魔王應該是氣消了。沒想到可琳卻把智旻叫去，說他已經離開學校一年了，現在他們的生活穩定下來，應該要再回去讀書了。當初朴爸爸去世，可琳幫智旻申請在家自學，平時可琳就利用閒暇時間指導智旻功課，還好國小的課業不難。
可琳把送智旻去讀書這件事跟安太太說，到了晚上，伊莉公主就來了。
伊莉公主跟柾國、安太太三個人在書房裡密談了一個小時。等柾國走了之後，兩名女士還講了二個小時，才終於有了決定。
她們打算讓智旻跟柾國一起讀書。
安太太態度沈穩地對可琳說，「公主殿下認為反正每天都有家教來到別墅裡指導殿下，智旻可以跟著王子一起念，智旻便不用離開這一個人去上學，可琳可以繼續照顧智旻，而且還可以省下一筆費用。」
這個提議實在是太好了，可琳有點不確定地問，「這樣好嗎？會不會太麻煩了？」
安太太看著可琳，她很少心虛，但是這一刻，她有了這樣感覺，「可琳，麻煩的是智旻公子，王子殿下他一直缺少個同齡的伴，公主會有這樣的決定，其實是有著私心的。」
可琳低下頭來，「殿下本性並不壞⋯⋯。」
「殿下還有很多要學的地方」，安太太直言不諱。
「殿下還小。」
「那麼你是答應了？」
可琳點點頭。
智旻呆呆地看著他媽媽，他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，「媽媽，你說什麼？可以再說一次嗎？」
「敦敦不用離開這裡，可以繼續住下去。」
「不是這裡⋯⋯。」
「敦敦可以留在這裡上課。」
「跟誰？」
「跟王子殿下。」
不不不，智旻慌張地搖著頭。
「敦敦不想跟媽媽一起待在這嗎？」
不是不是不是，不是這個意思⋯⋯
「那敦敦是怎麼了？」
怎怎麼了？啊～～～真是要瘋了。
於是智旻臭著臉坐在書房裡，位置就在柾國的旁邊，桌上的玩具和書本柾國都幫他準備好了，他人正坐在椅子上一臉「怎樣！想跑到哪去」的表情。
就知道！就知道！這人才不會那麼容易放過自己！智旻桌子底下的手用力扭成一團。
看智旻那樣，柾國心裡頭滿足又得意，他臉上帶著很欠揍的笑。
老師來了，他們開始上課。智旻很快就發現柾國不喜歡上課，但是他會忍耐。智旻會發現是因為柾國總是輕聲嘆氣，老師聽不到，但是智旻就坐他旁邊，所以聽得一清二楚。雖然不喜歡上課，但是柾國會勉強自己認真地聽。
吃完飯後，柾國要去琴房練琴，他讓智旻在琴房陪他，智旻就乾脆在琴房裡寫作業。
彈琴的柾國就完全不一樣了，他似乎很喜歡音樂。不過曲子似乎很難，柾國練習得很辛苦，老師在旁邊不斷地示範和說明，智旻覺得柾國就要把老師推開了，因為他似乎很挫折。
「不對，不是這樣」，老師又再一次糾正他。
然後時間到了，鋼琴老師離開了。
柾國一遍又一遍地練習。
智旻作業已經寫完了，他不知道該不該離開，因為開口好像會打擾到柾國。
這一天柾國沒有去騎馬，他窩在琴房直到晚餐時候。
智旻覺得柾國的手應該都要抽筋了。
這個人堅持起來，意志力好驚人⋯⋯因為是王子的關係嗎？身為王子都要這樣嗎？可是也沒看到有其他大人逼他練琴啊？
王子公主不是應該過得很優渥舒適嗎？
智旻這一天抱著疑惑入睡。
隔天上完課，柾國就在走廊上攔住智旻。
「幫我寫作業」，柾國把自己的作業簿丟給智旻。
「怎⋯⋯怎麼可以！」，吼，這個人老是這樣。
「叫你寫就寫！」，柾國瞪著他，「我還記得你那天推我出去，看樣子你已經忘記誰是主人，誰是僕人了！」
「僕人也不能幫主人寫作業！」
「僕人就應該幫主人寫作業！」
智旻低下頭要把作業簿塞回柾國的手裡，不期然看見柾國手上貼著痠痛藥膏，他動作滯了一下，然後悶不吭聲地把作業簿拿了回來，跟自己的書疊在一起。
被欺壓了這麼久，這是第一次智旻願意幫柾國的忙。
七
跟柾國一起唸書後，智旻更清楚柾國一整天都在幹嘛。
他真的很忙。
早上七點就得起來，吃完飯後開始上課，上課內容還包含禮儀課，一直到中午。隨意吃個午餐後就開始練琴，練習馬術，畫畫，晚上吃飽飯，還要練習口說，有專門的老師來指導他。
每天就是這樣，從沒看到他出去玩過。
柾國根本沒有時間。
智旻懷疑他有朋友可以陪他一起玩，柾國身邊年紀跟他相仿的就只有自己和安太太的大兒子伊恩，不過柾國從來沒有找伊恩玩。
打從結果生日宴會後，伊莉公主還會帶著他到公眾場所去參加宴會，智旻曾經在電視上看過他，鎂光燈不斷打在柾國的身上，他臉上帶著微笑。
這種生活要是自己來過，一定早就跑了。
智旻很想同情柾國，但是一想到柾國總是威脅自己，對自己作威作福，那一點點同情立刻消失不見。
春去秋來，智旻十五歲了，柾國則是十三歲了。
伊莉公主打算讓柾國到學校去上學。
於是柾國王子打算讓智旻陪他一起到學校去上學。
為～什～麼～！
又是我！
「那學費太貴了，我不去」，智旻一臉防備。
柾國帶著一臉「你放心，小事」的表情，「錢我都幫你出好了。」
「那裡都是公主王子，我不去。」
「也有平民的。」
「反正就不要！」，智旻哇哇大叫。
這邊可琳也在跟安太太說這件事，「學費太貴了，我們不能這樣接受王子的好意。」
安太太把之前拿來說服可琳的說法，又拿來用了一次，「是公主殿下希望智旻能陪王子去上課中，費用當然不需要你們出。」
是這樣沒錯，但是還是佔了便宜了。
這邊覺得自己吃了大虧的智旻，扁著嘴坐在車上，跟著柾國一起去學校。這所學校是國高中直升的學校，柾國唸國中部，智旻則唸高中部。
為了上學，柾國跟智旻離開了山裡頭的別墅，改搬到城裡去住。城裡有一間五層樓的建築，是柾國父親的產業，雖然柾國以往沒住在那，但是固定請人來整理打掃，所以很快就能住進去。柾國住在五樓，智旻住在他樓下，四樓。
智旻把書包抱在胸前，拼命安慰自己，反正不同年級，不同班，不用害怕。全校的人再怎麼可怕，都沒有坐在他旁邊的這位邪惡。
「你到學校去，不要做出讓我丟臉的事」，雖然想把這個小奴隸帶在身邊使喚，但是學校不可能答應讓他們同班，「有其他人接近你，也不准跟他們玩，放學的時候不要拖拖拉拉，我跟喬治會在門口等你，我們一起回去，知道嗎！」
「那幹嘛找我一起來這裡上課！」
「你想到其他學校去？不可能！死心吧！我會盯著你的！」
智旻萬念俱灰地閉上眼。
難道要這樣一輩子被他壓在頭上嗎？
不行！怎樣也要藉這個機會交幾個朋友，然後讓小惡魔也藉這個機會找其他人、認識其他人，不要再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。
啊～所以，公主殿下才會要柾國上學！一定是因為這樣！
智旻誤打誤撞的，發現了伊莉公主的打算，她的確是這樣想的，柾國生活圈太小，眼裡只有智旻，如果讓他們到外頭去，也許柾國對智旻的執著就不會那麼強了。
智旻想通後，也不扁嘴了，滿心希望喬治車可以開快一點，好快一點到學校去。
智旻讀九年級，柾國則是七年級。雖然不同班，但是有些選修課程是一樣的，所以一星期他們有兩節課會一起上，除此之外，智旻就海闊天空。
才這樣想，智旻就遇上了蓋特王子。
蓋特王子跟智旻同年，一百八十五公分，身材魁梧，站在智旻旁邊，足足大一倍。智旻一看到他，就知道慘了。
「你不是那個吝嗇鬼的小跟班嗎？」，蓋特皺著眉思索。
為什麼這種事對方記得這麼清楚啊！
蓋特跟柾國有怨，跟一顆哈密瓜有關。當時有人送女王陛下兩顆哈密瓜，女王把其中一顆切了給眾人分享，另一顆就送給了柾國。蓋特想吃，柾國不肯給，兩人大打一架，從此蓋特就說柾國是吝嗇鬼，柾國說蓋特是貪吃鬼。
樑子就這樣結下了。
後來兩人在一起場合遇到，總會想辦法整對方，讓對方丟臉。後來也不知道怎麼了，蓋特發現柾國不再這樣做，頂多冷嘲熱諷，蓋特也就跟著收斂一些。畢竟對方不跟著自己的挑釁行為起舞，很多整人點子就沒辦法使出來。
蓋特不知道，柾國因為講鬼故事，嚇得智旻不敢睡覺甚至怕黑，所以從此後柾國就不再整人了。
智旻把自己縮得小小的，希望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。這個班上臥虎藏龍，不僅是蓋特，任何一個人他都惹不起。
可是天不從人願。
一個臉蛋很小，皮膚白皙的女孩特地跑來找智旻。智旻一進教室就注意到這個女孩，因為她有一頭黑得出奇地長髮，眼睛大大的，像一個日本玩偶一樣。「你跟柾國王子一起來的？」
「啊？」，這麼快就被人認出來？
「我看到你跟他從車上一起下來。」
原來是這樣。
「你跟他是什麼關係啊？」
智旻很想說一點關係都沒有，但是蓋特就在旁邊，一堆人都轉頭過來看他，智旻有點緊張，他決定誠實為上策，「我⋯⋯我媽媽跟我在他的別墅工作⋯⋯。」
女孩瞪大眼，其他人也是。
「是什麼職位，一定是很重要的吧？」
「呃⋯⋯職位喔⋯⋯其實我媽媽是在廚房裡煮菜⋯⋯我⋯⋯我⋯⋯」，智旻想著自己的工作，幫柾國寫作業？他現在的工作已經不是拔草掃地了，智旻突然發現他現在做的工作大部分是柾國塞給他的，通常是幫柾國按摩、鋪床、疊被，幫忙拿外套、拿書本，陪柾國彈琴、騎馬、畫畫。所以，自己的工作算是⋯⋯算是⋯⋯「打雜的。」
「打雜的？！」，眾人的目光在智旻的身上打量。
皮膚紅潤白皙，手指頭細嫩白胖，看起來就沒做過苦工，全身上下都是名牌，戴著名錶，這樣的人是打雜的？
問問題的女生不太相信，倒是有些人立刻就接受了。誰知道王子殿下有這樣的嗜好，把自己的僕人搞得跟貴公子一樣。
「切」，有女孩轉過頭去，一臉不屑。
「還以為是哪個王室成員呢！」，另一個女生轉過頭去，「白高興一場，打雜的！哈！」
男生們反應倒還好，冷淡的別開目光，跟其他人交談。
智旻不知道發生什麼事，但是他接下來的日子卻開始難過了起來。
分組報告的時候，沒有人要跟他一組。老師只好用指派的，被指派的同學，就把工作扔給他。
從這天起智旻的綽號就叫「打雜的」，開始有人叫他幫忙買飲料，接下來就叫他幫忙當值日生，智旻就一個方便好用的工具人。
智旻覺得突然多出好多個「柾國」出來，人人都是小鬼頭殿下，把他呼來喚去。
柾國是在智旻忙著寫作業，寫到半夜都沒睡時，才發現這件事。
王子殿下氣炸了，他大罵智旻。
「你是白痴嗎？別人叫你寫你就寫，你是誰的僕人你搞不清楚啊！通通給我扔回去，一個字都不准寫，只准寫我的！」
你說只寫你的，就只寫你的喔！怎麼可能？待在那個班級的人又不是你！
智旻只好利用在學校的時候寫，他還要忙著買飲料，當值日生，整天忙個不停。
等到柾國再度發現，已經學期末了，他是遇到蓋特，蓋特跟他說的。
「你那個跟班，被叫作打雜的」，蓋特也不清楚自己幹嘛要跟柾國說起這件事，只是在學校碰到柾國，一時想到就提了這麼一句。
「什麼打雜的？」，柾國糊裡糊塗的。
「朴智旻」，蓋特有點不耐煩，「朴智旻不是你的跟班？他被人當工具人，每天都在幫同學拿東西，寫作業。」
柾國眼睛瞪大，衝到教室裡去，果然看到智旻埋頭在寫作業，他桌上一大疊。
「朴·智·旻！」，柾國在門口狠狠地低吼，「你出來！」
智旻聽到有人喊他，還以為要他去買東西，低著頭說，「等一下！」
等一下？柾國不敢置信，「現在！」
智旻抬起頭來，才知道是柾國在喊他，智旻把筆放下，慢吞吞地走出去，「幹嘛⋯⋯。」
柾國氣不打一處來，他拉住智旻的手，一路從走廊走到外頭中庭花園，確定沒有人跟來，他才放開智旻，對著智旻質問，「你幫人寫作業？我不是跟你說不准嗎？還當什麼工具人，打雜的？你在幹嘛！」
智旻奇怪地看著柾國，然後悶悶地說，「這裡每個人都比我有來頭，我又不是你⋯⋯。」
柾國一滯，然後他說，「我是你的主人，你可以跟我說啊！我一定會⋯⋯」，會什麼？保護他嗎？不可能，「你只能服侍我一個！下次要是又有人利用身分使喚你，你什麼都不准做！」
智旻側著頭，一臉漠不關心的樣子。
「我講的你有沒聽到！」，柾國氣不過。這個笨蛋！
智旻沒說話。
「回答我！」，柾國又急又氣。
「⋯⋯都一樣」，智旻嘟囔一句。
「什麼？」，柾國沒聽清楚，加上智旻一臉就是不打算照做的樣子，柾國氣吼，「朴智旻，你說清楚！」
「你們都一樣，你，你跟他們！」，智旻大喊，把柾國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揮開。
「我？什麼一樣？我跟他們？我跟他們怎麼能相提並論！」
「怎麼不能」，智旻看著柾國，雙眼滿是氣憤，「你們瞧不起人，你覺得健一是卑賤的人，你覺得我們這些用勞力工作的人很髒，你跟他們都一樣！」
「那是健一！我從沒說過你是！」
「那是健一」，智旻模仿柾國的語調，然後繼續說，「在他們的眼裡，我就是健一」，智旻說完，推開柾國轉身就走了。
這個⋯⋯這個奴隸⋯⋯僕人⋯⋯竟然這樣跟自己說話⋯⋯，柾國又氣又怒，心底還有一點慌張、心虛，但是他強把那股情緒壓下來，然後追著智旻到他的教室。
在走廊上就看到一個個子不高的男生，帶著輕視的表情，對著智旻說，「打雜的，我的衣服髒了，幫我拿去沖一沖。」
那表情，那語氣⋯⋯
柾國再熟悉不過了。
那是自己這些年來對智旻說話的表情，對智旻說話的語氣。
那麼一瞬間，柾國整張臉熱辣辣的，紅了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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