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一。智旻。

      這是智旻第一次站在柾國的房間。

      房間很寬敞,牆壁是黑色的,非常陽剛,幸好地毯是淺駝色,帶來一點明亮。房裡除了一張大床和床頭櫃就什麼都沒有了,令人驚訝的是床單竟然也是黑色的,望過去毛絨絨的,感覺非常舒服。

      但是黑色的床,在智旻的眼裡就是地獄的入口,再怎麼舒適也沒用。

      智旻曾來過柾國的公寓,通常是因為公事,他拿著文件在豪華奢靡的客廳跟柾國報告,但只限於客廳,智旻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踏進清衍派頭目的臥房⋯⋯。

      「先去沖澡。」

      柾國的聲音從背後響起,智旻把目光從黑色的大床移開,點頭答應,艱難地舉步朝旁邊的浴室走去。

      跟空曠的臥房不同,整個浴室金碧輝煌。

      超大的浴缸上面有一只黃金打造的水龍頭,雕刻成一尊女神的雕像,不知情的人搞不好會以為來到豪華spa泳池。淋浴間裡也有同樣造型的蓮蓬頭,熱水從女神捧著的水瓶流出。最令人覺得奢侈的是地板上白底黑紋的大理石,上頭竟然鑲嵌著黃金雕花,每一片都打磨得非常平整。

      真是金光閃閃⋯⋯。

      智旻在清衍派當會計,主要是洗錢,那些都是田柾國賣毒品賺來的。至於各組長上繳的現金以及其他非法所得,都是由秘書金智淑處理。智旻知道田柾國很有錢,而且富可敵國,但是親眼看到還是閃花了眼。

      清衍派最有賺頭的江南區組長張宇辰賺得錢也很多,聽說他把錢全部拿去買超跑,為了這些車子,張宇辰住的豪宅底下,停車場得蓋兩層。

      智旻本身賺得也不少,但是他加入清衍時間尚短,而且他不願智賢起疑,所以智旻把錢都存了起來,打算慢慢改善生活品質,到時候換一間比較大的公寓,跟智賢一起住,完成他們兄弟小時候的心願。

      但是看看眼前的這間浴室,智旻再怎麼賺錢,也不會這樣花⋯⋯。

      窮苦出身的孩子,不是不想奢侈,是沒想過可以這樣奢侈⋯⋯,畢竟誰無聊把錢花在浴室地板上!

      智旻失魂落魄地走進淋浴間,呆楞愣地洗了個澡,穿上浴袍,走出來後看見柾國光著上身講電話,智旻人又清醒過來。

      柾國看見智旻走出來,對他微微笑,示意智旻坐在床上,他人掛上電話轉身去浴室洗澡了。

      呆呆站在空曠的臥室裡,智旻瞪著黑色的床,全身僵硬。

      不要害怕,忍一忍就過去了,就當被狗咬了。

      反正⋯⋯反正⋯⋯也就是皮肉之苦,沒什麼沒什麼。

      今晚過去,一切就恢復正常了。

      對,只要今晚過了,田柾國就不會再把心思放在阿賢身上⋯⋯。

      正當智旻要把自己站成一塊石雕的時候,一道聲響,驚醒智旻的神智,浴室門開了。

      帶著一身沐浴後的清爽,柾國在腰間圍著一條浴巾。

      智旻往後退了一步。

      柾國偏頭挑眉,然後邁開步子朝著智旻走來,他赤足踩在地毯上,像是一頭猛獅步行在他的領土裡,一下子站定在智旻面前。

      智旻覺得空曠的房間變得更空曠了,四壁在遙遠的一端,他人被困在眼前這人的視線裡,一動也不能動。智旻僵著身子鼓起勇氣開口,「先打電話」。

      柾國聞言揚眉點點頭,轉身到床頭櫃那拿手機,當著智旻的面打電話,「可以收手了,讓姓車的回去」,說完,柾國掛上電話,凝視著智旻。

      智旻緩緩地點點頭。

      柾國把手機扔到地毯上,「過來。」

      智旻逼著自己朝柾國走去,才剛到柾國面前,柾國一把環住智旻的腰,托起智旻的下巴吻了他。

      智旻還來不及反應,只感覺到雙唇溫熱濡濕,等意識到那是柾國的唇,下一瞬柾國的舌頭就探進他的唇間,碰觸到他的舌尖,然後就是一連串讓人措手不及的入侵。

      智旻反射性地想推開柾國,當他手放在柾國肩上時,驀地想起這一推智賢跟他就完了,智旻把手改搭在柾國的肩上。

      放棄掙扎的智旻,人僵硬地待在柾國的懷裡,任他予取予求。

      柾國離開智旻的唇,看著一臉不自在的智旻說,「你該不會要我跟一條死魚上床吧?」,說著,柾國就要放開智旻。

      智旻忙拉住他,「沒有,不是,不是這樣」,說完,智旻主動湊上自己的唇,吻上柾國。

      這次四唇相合,一切都很順利,智旻乖巧地偏過頭去,讓柾國舔吮他豐潤的唇。

      等到柾國終於親夠了,他摸著智旻的唇,盯著智旻的雙眼說,「把浴袍脫了,到床上去。」

      該來的總是要來,智旻低下頭,抖著手先把腰帶解開,然後敞開衣襟,浴袍順著他的背部滑落地板。智旻什麼都不敢看,什麼都不願想,彎下腰爬到床上去。

      柾國把腰間的浴巾拿掉,全身赤裸趴在智旻的上方,「看著我。」

      原本想著把腦子放空,熬過去,但是聽到柾國這樣說,智旻只得把飄在天花板上的目光收回來,硬著頭皮看著柾國。

      柾國的瀏海垂落,半遮著他的眼,在鼻梁上形成一道陰影,唇瓣紅腫,因為他剛剛吻了智旻,脖子修長,左方有一顆痣,光裸的肩頭,連接著漂亮的二頭肌,胸肌鼓起,往下智旻就不敢再看了。

      同樣都是男的,智旻必須承認,田柾國的身材真的很好。

      「你不敢看」,柾國彷彿永遠都知道智旻腦子在想什麼,「你得看。」

      智旻真想揍他。

      馬的,變態,看就看!

      柾國身材精實,一塊一塊的腹肌形成波浪起伏,再往下黑色的陰毛間挺立著陰莖,下方的陰囊微微泛紅,智旻看著柾國陰莖的尺寸,覺得很不妙。

      再往下,柾國大腿上某樣青色的圖案吸引了智旻的注意力。

      那是一只爪子,尖利的爪尖下方有著雲樣的圖騰。

      「你可以摸」,柾國在上方說。

      「是刺青⋯⋯」,智旻微微傾起上身,用手指感覺那只龍爪。

      龍爪往上延伸,隱沒在柾國的髖部。

      智旻禁不住好奇。

      「你想看?」,柾國背轉過去,一條青龍蜿蜒在柾國的背部,他背上的肌肉糾結成塊,讓這龍更是威猛狠厲。

      「啊」,智旻驚嘆,手輕輕放在龍身上,又趕緊放下。

      柾國轉過身來,逼近智旻的臉龐,「看完了,滿足好奇心了?該我了。」

      智旻倒回床上,撇過臉去。

      「這是生氣,當然也有緊張」,柾國說。

      馬的。

      智旻握緊拳頭。

      柾國居高臨下地看著智旻。

      黑色毛海床單,智旻躺在上頭,膚色白皙,燈光下泛著柔嫩色澤,黑色的頭髮蓬鬆地散在枕上。他側著臉,顯得嘴唇更翹,脖頸露了出來,鎖骨到肩膀是一道漂亮的突起,往下淺咖啡色的乳頭,右脅那刺了一排字「nevermind 」,字體尖銳,再往下是圓弧的腰身,線條往後翹起那裡是圓潤的臀,前方的陰莖軟軟地垂在跨間。

      似乎是感受到柾國的視線停留在那,智旻的皮膚開始泛紅。

      「可⋯⋯可以開⋯⋯開始了吧」,智旻氣自己結巴,但是這輩子他沒這麼羞恥過。

      「好啊」,柾國聲音輕輕的,沒有特別嘲笑智旻的意思,但是智旻人紅得更厲害。

      智旻不自覺的揪住被單,緊閉雙眼。

      「呵呵」,隱隱地有笑聲,但智旻不是很確定,因為他想著田柾國就要進來了。

      沒想到先是脖子感覺到肌膚的接觸,然後是耳朵,動作很輕柔,柾國的手指撫過智旻的耳殼。

      再等等,再忍耐一下⋯⋯,智旻緊閉雙眼。

      觸感往下,到智旻的胸膛,然後是他的乳尖,智旻可以感覺到柾國的手指在上頭撫弄揉撥。

      再一下,再忍忍⋯⋯。

      終於手指移動了,智旻鬆了口氣,下一秒柾國雙手手掌包覆在胸前,用拇指撫弄雙乳,智旻眉頭打死結,強忍著那股搔癢的觸感,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分身開始甦醒。

      就不能直接來,痛快一點嗎?

      就要羞惱到血管爆裂,那雙邪惡的手終於離開,然後再度往下⋯⋯。

      智旻繃緊神經,想著就要來了,那雙手卻溜到後方去,將他翻身過來,撫摸他的臀。

      他媽的,死變態!

      智旻在內心尖叫,他的耳朵紅到要滴出血來。

      「不敢看我摸你?」,柾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,「閉著眼感覺會更刺激嗎?」,柾國喃喃地說,氣息拂過智旻的耳殼。

      智旻猛地睜眼。

      「啊~」,見到智旻睜開眼,柾國遺憾地嘆氣,手捏了智旻的臀一把。

      睜開眼智旻就後悔了,偏偏知道只要他再閉上眼,田柾國會笑他,或是故意說他享受這樣的愛撫,只要想到田柾國故意曲解他閉上眼的意思,智旻就沒法忍受。

      柾國沿著智旻的臀部輪廓,滑下他的大腿,然後將智旻扳正,笑笑著說,「那就看著,不准移開視線」,說完,他抓住智旻的陰莖,俯下身伸出舌頭,在智旻驚慌的眼神中舔了它的前端。

      「啊⋯」,智旻又慌又羞,舉起腳想踢開柾國,柾國抓住他的腳踝,讓智旻曲著一條腿,更方便他含住智旻的陰莖。

      智旻想尖叫,但沒想到吐出來的聲音卻是呻吟,他連忙用手捂嘴。

      柾國吞吐著智旻的分身,舌頭在前端打旋舔過,智旻強忍著,但是呻吟仍然從他的指縫中竄出。柾國繼續含著智旻的陰莖幫他口交,智旻的呼吸粗重,他既覺得厭惡又覺得刺激,然後又厭惡覺得刺激的自己。柾國速度越來越快,智旻沒腦子繼續自我厭惡跟掙扎,後腦勺的快感一波接著一波衝到他的前額,他的呻吟越來越大聲。

      然後柾國說離開就離開,智旻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,人茫茫然地看著柾國,柾國手圈著智旻濕漉漉的陰莖前端,人往上湊近智旻的耳邊,在耳後肌膚那留下碎吻,低喃著「你真可愛」。

      聽到柾國所說的話,智旻熱血洶湧,下腹一緊,射在柾國的手裡,一些飛濺到他自己的腹部,弄得一片狼籍。

      高潮過後,智旻回過神來,覺得丟臉到了極點。如果說是因為剛剛田柾國的舔弄讓他高潮還沒話說,現在卻是因為田柾國輕飄飄的一句話讓他射精,光想智旻就無地自容。

      柾國把浴巾拖了過來,沒事人般地擦拭自己的手掌,又隨意抹去智旻肚子上殘留的精液,味道飄散開來。

      智旻漲紅著臉。

      「也該我了」,柾國親吻智旻的頰,輕聲說著,然後他含住智旻的唇又吻了一次。

      智旻的羞憤在這一吻中淡去,他知道柾國在安撫他,他不應該就這樣順了柾國的意,偏偏這法子就這麼好用,讓他沒法子繼續惱柾國。

      柾國從櫃子裡拿出一瓶潤滑油,倒在手上,仔細地塗抹,看柾國這樣做,智旻再度緊張起來,他知道終於到了最後關頭。

      柾國低下頭,俯視著智旻的臉龐,然後輕輕地抬起智旻的左腳。

      智旻深吸一口氣,他想把柾國的眼睛摀起來,讓他別這麼盯著自己看。柾國的目光那麼銳利,讓人想逃又無處逃。

      濕潤感一下子從下方傳來,柾國的手指探進智旻的入口。

      智旻倒抽一口氣,驚慌地看了柾國一眼,又飛快移開視線。

      柾國勾起智旻的雙腿,把智旻的臀往上帶,人壓在智旻的腿上,嘴唇抵著智旻的額,「噓,放輕鬆,沒事的,唔,你好軟,好小⋯⋯」。

      智旻沒空去聽柾國說些什麼,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下方那處,只覺得又漲又不舒服,感覺怪異極了,也讓人羞恥極了。

      柾國撐開智旻的甬道,手指在裡頭頂弄,他很小心。

      智旻心裡頭的不適感,讓他拒絕柾國的入侵,他扭動身軀想往後退。

      「別怕,智旻,別怕」,柾國喃喃地撫慰,「智旻,別怕⋯⋯別怕我⋯⋯」,說著他緩緩往外移出。

      感覺到柾國手指往外移動,智旻的緊繃感暫歇。

      才退到入口,柾國在智旻耳邊哄著說,「再一次好嗎,智旻?再一次就好」,說著,柾國手指再度挺進。

      智旻渾身顫抖,他大概知道柾國想幹嘛了,田柾國玩著這樣的把戲,只是想騙他,最後田柾國還是會得逞的。可是就算知道田柾國這樣做的目的,偏偏就像剛剛田柾國吻自己一樣,雖然不願,但是沒法惱他,尤其是田柾國用那半帶哄騙半帶央求的語氣。

      就這樣來回了數次,智旻在柾國手指的撩撥,耳邊的誘哄下,漸漸習慣了這樣的節奏。

      也不知道到了第幾次,柾國低下頭,一手不知道在調整什麼,智旻可以感覺到柾國下身貼近他,然後柾國的手指抽了出來,某一樣硬物抵著他的入口,探進他的甬道,智旻知道那是田柾國的分身。

      智旻手用力抓著柾國的肩,田柾國太大了,他感覺自己被狠狠撐開,「唔⋯⋯」。

      「放鬆,智旻,喔寶貝,你好緊」,柾國咬著下唇,試著再挺進一些。

      「不舒服⋯⋯」,智旻最終蹙眉埋怨,手推著柾國肩。

      「再一下,再一下,好嗎?」,柾國又試了一下,結果智旻直接喊痛。柾國只好退了出來,智旻以為他終於要放棄,沒想到柾國翻過智旻的背,兩人側躺在床上,柾國環著智旻的腰,從背後進入。

      這一次順利多了,柾國直沒而入,智旻倒抽一口冷氣,柾國卻是滿足地嘆氣,他在智旻的背部親吻,喃喃不知說些什麼。

      就這麼停了一會。

      看不到柾國的臉,智旻覺得自在了些。下處那漲得難受,但除此之外,他漸漸地感受到柾國的氣息噴在他的背上,柾國的手環在他的腰間,他的背部貼合著柾國的身軀,柾國溫熱的肌膚帶著汗水黏在他背上,柾國的髮絲落在肩胛骨那,這樣細微的接觸,感覺那麼清晰⋯⋯。

      這個抱著自己的人,是田柾國⋯⋯。

      好怪。

      一股親暱的氣氛籠罩在他們倆之間,讓不適沒那麼難受。

      好一陣子,就聽到柾國的呼吸聲,他緊緊抱著智旻,卻連動都沒動。

      智旻試著開口,「嗯⋯⋯你⋯⋯」。

      「嗯?」,柾國的鼻音在脊椎凹陷處揚起,智旻忍不住縮起頸子,他好癢。

      「你⋯⋯你不做了?」,智旻想咬斷自己的舌頭,這個時間點,這樣的狀況,怎麼可能不做,是開始要做啊!

      「你想繼續了?」,柾國嗓音沙啞,「嗯?」

      背後傳來的聲音,讓智旻不僅脖子癢,胸口也癢,他聽得出來柾國在忍耐。

      不想繼續,可是也不是那個意思⋯⋯為什麼田柾國要忍耐?腦子好混亂。

      「漲,你⋯⋯呃⋯⋯太嗯大⋯⋯」,還是不要說話好了,這樣的狀況,講話好怪,而且都會後悔。

      「你第一次做,難免」,柾國親吻智旻脊椎那道凹陷,「你腰好細,你皮膚好白、好嫩,怎辦好⋯⋯」,最後那句,智旻聽得不是很清楚,他正想問,就聽到柾國咕噥一句「不管了」,這句智旻倒是聽清楚了,柾國說完抓著智旻的腰開始動了起來。

      「呃」,智旻感覺到柾國的分身從體內慢慢滑出,然後再用力進入,智旻第一次了解什麼叫痛楚中的快感。

      不過聽到後方田柾國興奮地喘氣,難以抑遏的呻吟,智旻興起一股像是得意的心情,他不知道為何會這樣,只能想成是因為田柾國是清衍派的頭目,而自己好像操縱了他的喜樂。

      這樣的速度似乎滿足不了柾國,「好棒,喔,智旻,你好棒」,柾國環著智旻的腰,把他撈起來,跪在床上不顧一切地撞擊。智旻趴在床上,隨著柾國的撞擊晃動,像漂蕩在海上的船,不知下一秒要漂向何處。

      等到智旻全身無力,雙手痠痛,認為應該要結束了,柾國往後坐在床上,抓著智旻坐在他身上,腰往上頂弄,又做了起來。

      這田柾國有著無窮的精力,難道要這樣沒完沒了的做下去?「啊啊啊⋯⋯」,智旻破碎的呻吟,他又麻又痛,只想趕快結束,偏偏田柾國不做到滿意不會停止一樣。幸好,在智旻覺得自己就要昏過去了之前,柾國停了下來,抱著智旻低吼著射在他的體內。

      智旻軟倒在床上,一根手指都動不了,全身骨頭都要散了架。柾國貼在他的背上,粗重地喘息。

      好一會,柾國劇烈的喘息終於平靜,他抱起智旻離開床鋪,到浴室去幫他把裡頭的精液清出來。智旻坐在浴缸邊緣用他僅存的力氣虛軟地推了柾國一下。

      「乖」,柾國在智旻的額上落下一吻,「不弄出來你肚子會痛的,你弄不乾淨,我幫你比較快。」

      智旻聞言只好把臉埋在柾國的懷裡,讓他將體內的精液清出來,反正今天已經很羞恥了,不差這一樁。

      智旻那處紅腫疼痛,清理完後,柾國幫自己和智旻簡單地沖了個澡,不知從哪拿來的藥膏,柾國讓智旻趴在床上,親自幫智旻塗上。塗藥的過程中,智旻又想死了,柾國塗抹得很仔細,連裡頭都沒放過。等到一切都處理好,柾國像做愛時那樣從後頭抱住智旻,讓智旻貼合著他的身軀,在智旻的耳後說,「睡一下,你應該累了」。

      沒等柾國把這話說完,智旻已經睡著了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十二。智旻。

      坐在後座,智旻感覺很不自在,尤其是轉彎的時候,池昌碩抬眉看向後照鏡,智旻覺得池昌碩會順便看自己一眼。

      那眼神寫得清清楚楚,「我們會計跟會長搞上了」。

      智旻清清喉嚨,拉拉衣袖,撇頭過去看著窗外。

      原本是柾國的司機要來送自己回去的,但是他剛好接俊英放學,於是就變成池昌碩開車來接智旻。

      沒錯,現在已經是下午四點,幼兒園放學的時間了。

      一想到這,智旻就覺得丟臉得要命,他竟然睡到忘記去上班。不過就算他醒來,也下不了床,而這更讓人丟臉。

      現在都還是勉強著坐在後座。

      智旻醒來的時候,已經是隔天下午三點了。柾國人不在房裡,智旻爬下床洗漱好,才發現手機裡柾國傳了簡訊來,說今天放智旻假一天。

      除此之外,手機裡還有智賢打來的三十二通電話。

      真該死,竟然忘了給智賢打個電話,他一定擔心死了。

      於是智旻先打了電話給智賢,被智賢痛罵一頓後,再打電話給柾國。

      這真是尷尬的要人命。

      看著手機畫面上的號碼,智旻足足花了十分鐘時間儲備他的勇氣,螢幕都黑了好幾次⋯⋯。

      然後智旻終於按下通話鍵。

      鈴聲幾乎是響了一聲就被接起來。

      「你醒了?」,柾國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。

      「唔⋯⋯」,智旻無可無不可地應。

      「餓了吧?」

      「唔⋯⋯」,肚子是咕嚕咕嚕地叫沒錯,不過那不是現在最急迫的。

      「我讓元昊準備了一些吃的,你自己先吃一些填肚子,我還得再忙一會,才能回去。」

      好怪,又不是要田柾國回來,他幹嘛這麼說?「不用,我可以自己回去。」

      電話那頭靜了半晌。

      智旻正要開口問,那頭又傳來,「你應該還不好走路吧!」

      智旻臉紅了,「唔⋯⋯不會⋯⋯還好⋯⋯我可以⋯⋯嗯⋯⋯。」

      「我讓池昌碩送你回去。」

      「不用⋯⋯」,智旻才剛回話,電話那頭就斷了線,柾國掛電話了。

      好吧,池昌碩來接就來接吧⋯⋯。

      智旻唉唷唉唷地走到餐廳,把元昊主廚精心製作的餐點,狼吞虎嚥地吃光,然後歪著身子坐在沙發上等。

      接著就是現在在車子裡了。

      池昌碩平常也跟自己閒聊過,但是現在智旻一點都不想跟他交談,他希望池昌碩不要再用後照鏡偷看他了。

      今天晚上,清衍派總部大樓應該會謠言滿天飛吧!等池昌碩送自己回去後。然後隔天,首爾各大酒店賭場也應該會開始談論了吧!這個圈子很小,尤其對象又是第一大幫派頭目的八卦⋯⋯。

      光想就頭痛。

      不過,好歹自己是清衍派掌櫃,一堆人的薪水都靠自己洗錢來領,而且這種無聊的事,一旦過了興頭,或是又發生什麼聳動的事,人們一下子就會忘了的⋯⋯。

      對⋯⋯吧?

      智旻嘆了口氣,衷心希望一切能如自己所想那樣。

      現在要在意的應該是如何瞞過智賢,目前光走路就難過的要死,要不乾脆騙智賢說閃到腰了,田柾國送他到醫院,然後⋯⋯然後手機又剛好沒電!而且醫院又不方便聯繫⋯⋯。

      應該還算合情合理吧!

      「唉」,智旻又嘆了一口氣,這一次是好大一口氣了。

      智賢晚上回家後,狂念智旻,對智旻的說詞倒也能接受,讓智旻鬆了一口氣。

      柾國給智旻放了三天假,這是秘書智淑跟智旻說的,她在晚上八點的時候打來,還跟智旻說好好休息。

      這樣也好,謠言傳得最烈的時候,自己不在。

      等到星期四,智旻回到清衍派總部,果然發現大家表現如常。

      清衍派總部是一棟十三層樓的新式大樓,表面上就是普通的商辦,主要買賣房地產,所以一樓大廳有很漂亮的建築模型擺在玻璃帷幕裡,櫃檯的人員穿著正式的制服,看起來實在沒什麼特別的,但是七樓以上就禁止外人出入,要想上去七樓以上的樓層,要搭另外一座電梯。

      智旻搭的就是那座特別電梯,他的辦公室在頂樓秘書室裡,柾國的辦公室也在那,整個十三樓,就這兩間。十二樓是會議室,清衍派組長們每個月都要來這裡匯報。

      十樓擺放柾國的保險櫃,除了柾國,沒人能去。

      七樓到九樓是清衍派幹部工作的地方,池昌碩就待在九樓。

      現在智旻到十三樓秘書室去,智淑秘書對他慈祥地笑,「回來啦?」

      「嗯」,智旻摸摸鼻尖,快速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。

      很順利的一天。

      柾國人也不在,所有尷尬的情況都避免了。

      智旻疲憊,但安心地下班回家。

      接連一個星期,都是這樣的順利輕鬆,柾國連清衍總部都沒踏進去過。

      有時候智旻上床睡覺的時候,蓋著棉被,會想到那天晚上的情景,然後痛苦地皺眉,掀起棉被蒙頭大睡。

      何時才能忘了那件事呢?

      智旻無奈地想。

      隔天,無可避免的,智旻還是見到了柾國。

      當時智旻正要外出,剛好柾國跟池昌碩、金宇彬、張宇辰等人從電梯裡走出來,他們似乎正在談話,一看到智旻站在電梯口,幾個人愣了一下。柾國跨出電梯,彷彿沒注意到眾人的不對勁,柾國開口對智旻說,「把報表放到我桌上,我下午要看」。

      沒多說幾句話,甚至幾個字。連眼神都沒多給一分。

      一旁的三人,本來還以為有有趣的事可以看,沒想到柾國這麼冷淡。

      然後柾國轉頭對池昌碩交代事情,幾個人立刻專心在討論的事項上,擦過智旻的身邊,一湧而出。

      智旻一開始也愣住了,還來不及回應,一群人都跟著柾國走光了,智旻趕緊趁著電梯門還沒關上的時候進去。

      站在電梯裡,樓層顯示一層一層地變換,智旻想著,看樣子田柾國毫不在意那件事,也沒再騷擾智賢,還算說話算話。

      一切真的都恢復正常。

      想到那天柾國在床上的溫言軟語,智旻不禁暗自慶幸。

      果然是這樣啊,很多人會被田柾國給哄騙過去,不曉得其實他一轉身就把人給忘了,若是因為他在床上表現得溫柔體貼,就以為他是這樣的人,那就大錯特錯了。

      要是自己沒有代替智賢,換作智賢遇到這件事,他一定會很傷心的。

      接下來的日子,柾國果然像那件事從沒發生過一樣,忙著工作賺錢。跟智旻碰面,也像以往一樣,淡淡看一眼,然後交代事情,有時候甚至沒注意到智旻就在附近。

      就這樣過了兩個月。

      這天智旻被秘書智淑拜託送東西到柾國的公寓去,智旻想著剛好也沒事,就幫忙跑這一趟。

      樓下的保全早就認識智旻,看到智旻拿著文件走進大廳,跟他揮揮手,按電梯讓智旻進去。

      柾國住在十七樓,一層樓就這麼一戶。這公寓裡的住戶,非富即貴,柾國在郊區有他自己的豪宅,但是他喜歡住公寓,不愛爬樓梯,豪宅就放在那讓政府收房屋稅,智旻覺得柾國實在浪費錢。

      十七樓到了,智旻跨出電梯,走到柾國家門口,按下電鈴。

      來開門的是俊英。

      「哇,是朴叔叔!」,俊英一看到智旻就驚呼,智旻沒想到俊英反應這麼大,正感到疑惑的時候,就聽到熟悉的聲音,「哥來了?」,然後是一聲痛呼「噢!」。

      那聲音聽起來是智賢的聲音。

      智旻禁不住從俊英開著的門走進去,剛好看到他這輩子都不敢置信的畫面。

      柾國打橫抱著智賢從廚房走出來,嘴裡擔心地問,「沒事吧?我看看!」

      智旻呆住了。

     柾國完全沒注意到智旻站在門口,連俊英跟他說朴叔叔來了,他都沒空留意,他抱著智賢坐到沙發上,脫掉智賢的拖鞋,檢查智賢的腳背。

      智賢臉上泛起紅暈,一邊對著柾國說「我沒事」,一邊伸長脖子,對著智旻喊,「哥!你來了!」,然後對著柾國道歉,從柾國的腿上下來,站在沙發邊。

     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?!智賢怎麼會在田柾國的家裡!

      智旻腦子沒法運作,只覺得胸口怒氣翻騰,「你怎麼在這裡!」

      柾國皺起眉來,幫智賢解釋,「智賢他為了答謝我,來這煮一頓飯給我跟俊英吃,你不用大驚小怪。」

      答謝?拜託車敏赫的事根本就田柾國搞出來的,還答謝!

      「嗯」,智賢點點頭,「哥,柾國他幫我還錢,我想表示一下謝意⋯⋯。」

      「不用!」,智旻氣吼,這個傻瓜,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!

      柾國站到智賢前面,帶著責備對智旻道,「智賢是好意,你這樣大聲會嚇到他的。」

      「哥?你怎麼了」,智賢從後頭探出頭來,不解智旻的反應。

      智旻看看智賢又看看柾國,他在後者的眼中看到滿滿的警告,智旻咬著下唇,知道自己最好不要挑戰柾國的耐心。現在是因為有智賢在,要不然柾國可能早就一拳揍過來了。

      俊英走過來,「智賢老師,請問可以吃飯了嗎?我肚子餓。」

      「快好了,俊英先玩一下,等煮好了,我再叫你」,智賢摸摸俊英的頭,俊英把手放在智賢摸過的地方微笑。

      「朴會計,你把東西放在桌上就可以走了」,柾國就這樣下逐客令。

      「啊」,智賢聽到連忙轉頭問柾國,「可以讓哥哥留下來一起吃飯嗎?」

      柾國看起來不是很樂意,但是俊英先開口嚷了出來,「好啊好啊!」

      柾國這時才點點頭。

      智旻鼓起勇氣,從柾國的身邊把智賢拉到廚房去,「你在搞什麼?你明明答應我,不會接近田柾國的!」,智旻壓低聲音問智賢。

      「哥,柾國他幫了我這麼大忙,我總得表示感謝」,智賢認真地解釋。

      「是幫車敏赫!車敏赫!」,智旻低吼。

      「幫敏赫就是幫我,柾國是看在我的份上,才幫忙的。」

      看著眼前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容顏,智旻想把一切都說出來,拆穿柾國的把戲,但是他說不出口,最終智旻開口問,「這是你第一次來這?」

      智賢一臉被抓到的表情,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道,「唔⋯⋯喔⋯⋯不是,我之前來⋯⋯來過⋯⋯。」

      智旻原本只想確認一下,沒想到最糟的答案就在眼前,他蒼白著臉問,「來幾次了?」

      「第三次⋯⋯」。

      三次!,智旻急問,「田柾國有沒對你怎樣?」

      智賢皺眉不解,「柾國對我很好,哥幹嘛這樣問?」

      「真的?他沒有對你⋯⋯你⋯⋯」,智旻問不下去,只好用眼神示意,他上下看了看智賢。

      智賢明白過來,「當然沒有!哥!你怎麼會這麼想!你是不是對柾國有很大的誤解」,智賢終於明白為何智旻對柾國這麼防備,原來智旻竟然認為柾國對自己有別的心思。

      誤解,全世界的人都可能誤解田柾國,自己決不會!智旻別過頭去,沒有解釋。

      「哥,你真的想太多了」,智賢把智旻的手放下,他們倆剛剛一直牽著手說話,「我先把飯煮好,晚上回去我們再好好聊聊好嗎?」

      智旻不置可否。

      智賢嘆了口氣,走到流理台那,彎下腰把地上的洋蔥撿起來,剛剛就是這洋蔥砸在他腳背上。

      智旻走回客廳,原本想找柾國問清楚,但是俊英在客廳裡玩玩具,不方便談話。

      俊英看到智旻走出來,拿著積木衝過來,牽著智旻的手問,「我們一起玩好嗎?」

      「呃喔⋯⋯好⋯⋯」,算了,晚點再問吧!這時候實在不適合談話。

      智旻跟俊英算熟悉,有時候智淑幫忙帶俊英,他在旁邊也會跟著照顧俊英,俊英算是很好帶的孩子,不常哭鬧,但是一定要注意先讓他吃飯再讓他玩,要不然一旦玩入了迷,飯就甭吃了。

      俊英嘻嘻笑,心情好得不得了,他把手上的積木塞進智旻的手裡,開心地說,「智賢老師在這,智旻叔叔也在這,呵呵呵,好好玩!」

      真是小孩子,智旻忍不住被俊英逗笑了,跟著俊英到沙發前的地板上,兩人坐在地毯上,開始玩積木,俊英已經疊成一座堡壘,堡壘的規模非常誇張。

      「你組多久了?」,智旻好奇地問,這根本不像一般小孩會組的造型。

      「三天」,俊英伸出手指比三。

      「哇⋯⋯」,智旻驚嘆。

      「你幫我!」,俊英推推智旻的手,又拿了一塊積木給智旻。

      柾國穿著一件黑色襯衫,扣子解開了好幾顆,可以看到他胸肌的弧度,他坐在沙發上交疊著腳,一動也不動,對他們倆的對話,無動於衷,似乎還在不高興,智旻強忍著怒氣不去質問他為何出爾反爾。

      俊英又跳起來,拉著他爸爸的手,「爸爸也來,幫我組圍牆!」

      柾國沒有拒絕,他盤腿坐在智旻的對面,依照俊英的指示把樂高積木一塊一塊疊上去,智旻也是,俊英要的城牆,依照比例來看,跟萬里長城有得拼。

      俊英東看看他爸爸,西看看智旻,瞇著眼笑,有人陪他玩,他好高興。

      時間安靜地流淌,柾國跟智旻沒有對話,彷彿開天闢地以來,他們就坐在這壘著積木。

      然後智賢打破了這份古怪的寧靜,「吃飯了!」

      俊英一躍而起,拉著他爸爸跟智旻,像頭小牛似的,用拖的把他們兩個拖到餐廳去。

      俊英先坐下來,他牽著智旻,要智旻坐在他旁邊,於是很自然的,智賢跟柾國坐一邊,另一邊是智旻和俊英。

      智賢稀罕地看著俊英跟智旻,然後開口說,「哥,你跟俊英這麼要好?」

      「啊?」,智旻愣了一下,接著智旻想明白了,這小子賊得很,他一定是故意這樣做的,他知道他老爸想做什麼。

      啊!智賢之前也說過,俊英很黏他。

      難不成⋯⋯?

      智旻低下頭看著俊英,俊英仰起笑臉,看起來可愛的要命,但智旻覺得刺目不已。

      智賢炒了香腸炒飯,兩道青菜,還煮了湯,他平常就有下廚,廚藝還不錯。

      一群人各懷心思地吃著飯,只有智賢渾然不知地問大家好不好吃。

      智旻都不知道嘴裡的炒飯是什麼味道了,而旁邊的俊英則是開朗地說「好吃!」

      柾國心情好像好了,他一邊吃飯,一邊聊起智賢的廚藝,把智賢的炒飯誇得天下無雙,世界第一,智賢被他誇張的話逗得咯咯笑。

      只有智旻一個人沒法參與這歡快的氣氛。

      不過柾國長袖善舞,他不會讓智旻在智賢面前被冷落,於是開口問了幾句「公司」裡的事,又謝謝智旻特地把文件送來。

      智旻也就順著柾國的意思,很客套地回應。

      然後智賢開口宣布說,「敏赫他年底前就會回來了」。

      「啊」,智旻訝異,「我以為他應該會更早回來。」

      「敏赫他沒敢再去賭博了,所以又開始寫論文,他說順利的話,十月份就能完成,等到口試完,他再整理發表,很快就能畢業回來」,智賢的眼裡滿滿都是盼望。

      智旻沒弟弟這麼樂觀,他覷了柾國一眼,然後飛快地道,「那很好啊!」

      柾國的臉色沒有變化,他似乎知道智旻看了他一眼,抬眼望回去,不過智旻已經收回了目光。

      「這都得感謝柾國」,智賢滿懷感激地說。

      智旻在心裡嘆氣。

      「多謝你柾國」,智賢轉頭對著柾國道謝。

      「小事」,柾國微微笑,安閒地吃飯,只有智旻看得出來他眼神沒有笑意,這是當然的,車敏赫回國,田柾國怎麼可能會高興。

      一頓飯就在智賢以為的歡聲笑語下吃完了。

      吃飽後,俊英問,「智賢老師今天要住我家嗎?可以跟我一起睡嗎?」

      智旻僵著臉,等著智賢的回答。

      「住這裡?不行,我得回去」,智賢摸摸俊英的頭。

      聽到智賢的回答,智旻鬆了口氣。

      俊英看了柾國一眼,然後俊英低著頭看著地板沮喪地說,「我還以為可以⋯⋯。」

      真是讓人滿是罪惡感⋯⋯,但是智旻不會有這樣的感受,俊英剛剛看了他爸爸一眼,智旻在一旁可是看得清清楚楚。

      智賢蹲下來,對著俊英說,「我陪你玩積木,晚點再回去。」

      「真的嗎?」,俊英仰起頭來,兩眼亮晶晶的,「我們可以玩爸爸新買的玩具,我有好多好多車子,還有故事書,老師可以念給我聽嗎?」

      智賢轉頭看一下智旻,智旻微微搖頭,智賢頓了一下,然後回過頭來,「只能一下下喔!」

      俊英笑得瞇起眼來,智旻咬牙。

      於是智賢跟俊英在房間裡玩玩具,智旻跟柾國站在客廳裡。

      柾國沒打算招呼智旻,他自顧自地汲著拖鞋,走到廚房去,智旻跟上去,壓低音量,儘量有禮地問,「之前我們不是約定好了?」

      「約定?什麼約定?」,柾國從櫃子裡拿出一瓶氣泡水,然後好像想到了,「啊~你說那個約定啊!」

      「對,我代替我弟弟跟您上床,然後您放過我弟弟」,智旻說到這,再次覺得毫無尊嚴,光講「上床」兩字,就讓他羞恥不已。

      「沒錯啊,我放過車敏赫了」,柾國拿出一只玻璃杯放在吧台上。

      「可是,現在智賢卻在這!」,智旻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,可是一絲絲不滿仍然跑了出來。

      柾國從冰箱裡拿出冰塊,扔進玻璃杯裡,聲音鏗鏘,然後他好整以暇地道,「是令弟主動提出的」,說完,他拿起杯子湊到嘴邊,挑眉說,「可不是我請他過來的」。

      智旻尷尬詞窮。

      「連同上次他來我這看電影,還有上上次幫我送俊英回來,都是他主動做的」,柾國低頭喝水,抬眼嘲諷地看著智旻。

      「那是他不知道,他以為你幫他還錢⋯⋯」,智旻找回自己的舌頭了。

      「是我設的局沒錯,但車敏赫確實賭博了,沒人逼他去。他賭博欠了錢,我沒跟他拿,對我來說」,柾國把杯子放回桌上,氣勢凌厲,「我的確損失了利益,還好,你這裡補回來了,這交易算公平吧!五十萬美金,你跟我上床。」

      智旻喉嚨乾澀,無話可說。

      柾國拿起水杯,又慢慢喝起水來。

      好半晌,「阿賢他很愛車敏赫的⋯⋯其他人不會有機會⋯⋯」,智旻語句艱澀,他只剩這個理由可以勸退田柾國。

      「誰知道呢!」,柾國笑了笑,「人心易變,況且車敏赫根本配不上他」,柾國冷冷提醒。

      智旻沒說話,因為他也是這麼想的,但是田柾國嗎?跟車敏赫比起來更糟。

      「我知道你瞧不上我,但智賢喜歡誰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,他若喜歡我,你還能怎麼辦?」,柾國拿起水瓶把水倒進杯子裡,智旻的想法他一語道破,被說中心思的智旻尷尬地別過頭去,「況且,我看上的人,還沒有得不到的」,柾國勾起嘴角,挑釁地說。

      但是阿賢會很難過的,田柾國這樣的人,跟在他身邊的男男女女沒有一個超過三個月,只要得到手,新鮮勁一過,他田大爺就趕人。

      阿賢他⋯⋯若是真這樣,阿賢要怎麼辦?

      要怎麼做田柾國才肯罷手,放過阿賢?

      智旻愣愣地站在廚房裡,雙手握拳,目光沒有焦距,看著柾國又像看著柾國背後的牆壁。

      柾國把杯子放進流理台沖洗乾淨,然後轉身對智旻說,「講完了?」

      「嗯?⋯⋯喔⋯⋯」,智旻鈍鈍地應。

      「我讓人送你們回去」,柾國舉步準備走出廚房。

      一瞬間,智旻開口,「我代替阿賢。」

      「什麼?」,柾國站在門邊,側過身子。

      「我說⋯⋯」,智旻雙手發抖,他的聲音也是,「我代替阿賢。」

      柾國皺眉,「朴智旻,這次不一樣,你不能總是玩這套。」

      「我知道!」,智旻雙手成拳,高舉在胸前,「你想要智賢跟你在一起,不是嗎?」

      「看樣子你腦子還不算不清楚」,柾國說著又要離開。

      智旻拉住了他,帶著豁出去的決心,「我可以!」

      柾國轉身把智旻的手拉下來,「朴智旻,你跟我都知道你不喜歡我,行不通的。」

      「可以的!談戀愛嘛,就是談著談著有了愛」,智旻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,只知道他不能讓柾國離開。

      「哈!」,柾國乾笑一聲,「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!」,然後他似乎在斟酌智旻說的話,「嗯⋯⋯」。

      智旻心提了起來。

      過一會柾國搖搖頭,「還是算了。」

      「不不不,你聽我說」,彷彿歷史重演,智旻站在電梯裡說服柾國那次,智旻現在也是一樣的迫切,「你看人們先是對彼此有好感,然後開始曖昧,最後認定對方,這整個過程不就是在談戀愛,沒人規定是先有愛才能談的啊!說實在的,不是都從沒愛談到有愛的!」

      「哇!」,柾國誇張地道,「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朴會計這麼會說話的!你談過幾次戀愛?」

      智旻被柾國的反應還有他說的話給臊得紅了臉,但是現在不是覺得丟臉的時候,反正田柾國這人沒定性,很快就沒興趣了,「你只能選我了!」

      智旻臉頰紅噗噗的,是被氣紅的,偏偏還一副你不選我就沒機會了似的,強撐在那,柾國愣了一下,然後驀地大笑。

      又來了,又是這樣,智旻尷尬又氣憤。

      「哎唷喂呀我的媽!哈哈,朴智旻,哎唷哎唷」,柾國好像要內傷了,他手擱在胸前,笑得前仰後合。

      智旻臉漲紅了,氣到說不出話來,只覺得腦門轟轟作響。

      然後柾國終於不笑了,應該說終於不再笑得那麼誇張,他瞇著眼,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,「好啊!」

      好什麼!智旻已經氣到忘了他剛剛要求柾國做什麼了。

      「你代替智賢當我的情人」,柾國說。

      喔喔,對,這件事。

      智旻繃著臉,抿著唇,把條件說清楚,「不招惹阿賢。」

      感覺柾國好像又要笑又好像沒有,他照著智旻說的重複,「不招惹智賢。」

      智旻吐了口氣,「就這麼約定了」,智旻朝著柾國伸出手,勾起小指。

      柾國猛地低下頭,智旻被他的反應弄得莫名其妙。

      過一會柾國抬頭,伸出手指跟智旻打勾勾。

      什麼毛病!智旻暗罵。

      「從現在開始?」,柾國問。

      智旻張張口,掙扎了一下,然後下定決心般開口,「從現在開始」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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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三。智賢。

      俊英玩累了,在他的臥房裡睡覺。

      智賢準備要跟他哥哥回去了,沒想到卻看到柾國摟著智旻的腰,站在他面前,然後智旻開口說他已經跟柾國在一起。

      智賢驚訝地看著哥哥,智旻頭朝向一邊,侷促地道,「⋯⋯嗯,就是這樣。」

      智賢吃驚地又望向站在一旁的柾國,柾國帶著溫和的微笑回望他。

      然後,「太好了!」,智賢喊。

      智旻訝異地把頭轉回來。

      「我就知道!」,智賢什麼都搞懂了,「我就覺得哥哥的舉動很古怪,原來是吃醋了!」

      「啊?」,智旻一臉疑惑驚訝。

      「叫我不可以太接近柾國,看到我在這又很生氣,嘻嘻」,智賢促狹地笑,然後他張開雙臂,把手搭在兩人肩上,「太好了太好了!哥哥終於搞懂自己的心了!是兩個月前開始的吧!我那時就在猜了,果然啊,我的直覺很準的!」

      智賢拼命拍著兩人的肩,興奮到臉都紅了。

      「嘿嘿,哥哥是直男,一定讓柾國苦惱很久吧!」,智賢看著柾國說,「花了很久的時間吧!我懂我懂我都懂!」,智賢嘻嘻哈哈地笑,他太開心了。

      「哎唷,等敏赫回來,我們四個就可以好好聊聊了,天哪天哪!我得打電話跟他說!」,智賢說一齣是一齣,他鬆開手,往褲子口袋找他的手機。

      智旻攔住了他,「阿賢,不急。」

      智賢看著放在自己手機上的手,愣了一下,然後又開心起來,「對!要給敏赫驚喜才對!不急,等他回國,我再跟他說!」

      不知為何,智旻感覺到自己腰上的手用了力,智旻抬頭望向身旁的柾國,柾國面無表情。

      是⋯⋯討厭車敏赫吧!再怎麼說代替,柾國還是比較喜歡智賢的吧!

      這樣不行!

      智旻飛快伸手,捧住柾國的臉,額頭頂著額頭,盯著柾國說,「我要回去了。」

      柾國眨了一下眼,不敢相信智旻會這樣做。

      智旻也被自己的動作嚇到,他沒想到自己會這樣做。

      可能因為連床都上了,身體上的接觸就很自然?

      耳邊一聲,「哇!」,是智賢,他驚喜地望著柾國跟智旻,「你們真要好!」

      柾國的頭探過去,智旻一緊張,捧著柾國的臉更用力了,他仰起下巴,親吻柾國的鼻尖,「走吧!」,快快快!

      柾國沒出聲,鼻尖幾乎碰到智旻的鼻尖,望著智旻好一會,然後啟唇,「好」。

      智旻鬆了口氣,飛快把手放下來,發現柾國的手還圈著自己的腰,他把柾國的手撥開,往前牽住智賢,「我們回去吧!」

      「好!」,智賢到現在都還很興奮,他鬆開智旻的手,回身找自己的外套。

      柾國拿了一串車鑰匙,對著他們說,「我送你們回去。」

      「好啊!」

      「不用了!」

      想也知道誰說了哪一句。

      柾國笑笑,表情神秘莫測,智賢牽著智旻的手走到柾國面前,咧開嘴笑著說,「走走走,你送我們回去!」

      智旻見狀,忙把智賢拉回來,自己站到柾國面前,擋住智賢的臉,「麻煩您了」,一緊張,敬語都出來了。

      「噗哧」,後頭智賢忍不住笑。

      智旻不管這些,他牽著⋯⋯不⋯⋯幾乎是抱著柾國的手臂,拖著柾國往門口走。

      到了電梯裡仍是一樣,智旻幾乎巴在柾國身上,然後到了停車場,上車時,智旻讓智賢坐在後座,他自己則坐在前座。

      車子開上馬路。

      柾國問起俊英在學校的狀況,智賢回答了幾句,智旻就開始對車子的內部裝潢讚嘆不已,又問了跟車子有關的問題,智賢對車子一竅不通,只好乖乖坐在後座聆聽。

      轉彎的時候,智賢發現他哥哥把手搭在柾國的大腿上。

      智賢跟柾國同時偏過頭去看智旻,不過柾國往下瞄了一眼智旻的手,就把眼神移回到馬路上。智旻轉過頭來對智賢說,「阿賢,車子轉彎比較不穩,你坐後面一點。」

      啊?車子明明穩得要命。

      智賢不明白,但是他依言靠回椅背上。

      終於到了,智旻幾乎是跳著下車。

      智賢拉住了急著進門的哥哥,對著把車窗按下來的柾國說「謝謝」。

      柾國沒說什麼,他把手從車窗裡伸出來。

      智旻智賢還鬧不懂柾國要幹嘛,就看到柾國拉住智旻的領帶,把智旻拉下來,人探出車窗,吻上智旻的唇。

      智賢瞪大眼。

      智旻愣住了。

      「晚安」,柾國輕聲在智旻頰邊說,然後他鬆開領帶讓智旻站回去,對著智賢揮揮手,按上車窗,開車離去。

      智旻拉著剛剛被扯住的領帶,智賢在他耳邊嘰哩呱啦不知道在激動什麼,智旻一句話都沒聽進去,他面紅耳赤,心跳如擂鼓,腦海裡只剩一句「晚安」。

      晚安。

      晚安⋯⋯。

      回到樓上,智賢抿著嘴笑,看著智旻。

      智旻看著自己這個傻弟弟,忍不住嘆了口氣,揉揉智賢的瀏海,「你不去洗澡,我先去洗了!」

      「哥上次不是閃到腰吧!」,智賢賊笑著,他人本來就萌萌呆呆的,現在硬要裝出一副賊兮兮的模樣,份外可愛,「是晚上太辛苦了吧?」,說完他懊惱地嘟嘴,「吼!害我一直打電話!」

      懶得說了,反正阿賢沒事就好,「阿賢我們搬家吧!」,智旻換了一個話題。

      「啊?住得好好的,怎麼突然要搬?」,智賢不鬧了,他秀氣的眉緊蹙,不解哥哥怎麼突然想到要搬家。

      「車敏赫不是要回國了,來得及找房子嗎?你們分隔那麼久,不想一起住?」,智旻說。

      智賢白嫩的臉飄來一抹紅暈,「我是想跟敏赫一起⋯⋯不過我也想跟哥哥住⋯⋯。」

      「所以啊,我們得搬家,這裡太小了」,智旻聽到智賢想跟自己一起住,忍不住笑,阿賢真可愛,啊~這年紀的男性,誰還像阿賢這樣喜歡跟家人住,誰不是各過各的,然後找個同居人一起生活的。

      「可是我沒有錢」,智賢難過的說,然後他眼睛睜亮,「哥,我可以再去兼一份工作!」

      「傻瓜!」,智旻拍了一下智賢的腦袋,「不是還有車敏赫嗎?他跟我們住不用出錢啊!」

      「也是」,智賢呵呵傻笑,「我會叫他多賺一點的!」

      「不過一開始會辛苦一點就是了,阿賢也不用太擔心,我有存錢的!」,智旻希望這樣說可以讓智賢不起疑。

      不過智賢卻像是想通了什麼,那張跟智旻一樣的臉龐,突然放出光芒來,他拍掌說,「我懂了!」

      智旻緊張起來,智賢不會是⋯⋯。

      「柾國一定是看在哥哥的面子上,幫敏赫還錢的!哎呀!一定是這樣」,然後他對智旻拐了一手肘,「嘿嘿,柾國家裡那麼豪華,又是老闆,這麼有錢,哥哥不想跟他一起住嗎?可是不行,哥要跟我一起住,這樣的話乾脆叫柾國也來好了,我們四個住在一起也不錯啊!」

      朴智賢⋯⋯我放棄你了。

      智旻無奈地看著自己的弟弟,智賢被他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起來。

      「我去洗澡了」,智旻轉身說。

      後頭智賢嘻嘻地笑,「哥哥害羞了!」

      智賢沒看到他哥哥的白眼,已經翻到天邊去了。

     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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