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
柾國找的房子不大，裡面擠滿了智旻的書、狀稿、資料。這些文件他都用資料夾分類收好，其他雜物他還是跟大學時一樣，隨手亂擺。柾國其實也沒好到哪去，他的獎牌獎盃隨意放置，書桌上擺的電腦都是拿來玩遊戲，智旻自己有筆電，他強烈要求柾國在他旁邊玩遊戲時，要戴上耳機，因為街頭槍戰真的很吵。
兩個大男人，都忙，廚藝不精，三餐都是外食為主。他們曾一起出去吃大餐，智旻買單。若是有短缺生活雜物，兩人會平均分攤，但智旻有時會想買好一點的，他就主動多付一些。要是上街購物，智旻會一口氣買一堆衣服，他沒那麼多時間逛，回去之後，智旻會從那疊衣服裡拿出他覺得「買錯了」的給柾國，有時候乾脆兩人互穿彼此的衣服。
柾國看在眼裡，心裡莫名的焦慮，他討厭他們之間的差距，那讓他覺得自己離智旻好遠。
然後他遇到了智旻的老闆鄭秋奐。
鄭秋奐今年三十七歲，剛好大智旻十歲。他相貌普通，但事業有成，全身散發成熟男子的魅力，跟太太結婚七年，有一個五歲的兒子。對智旻很和善，若智旻加班太晚，他會開車送智旻回來。
「智旻，這房子也太小了，我有認識的房仲，也許可以幫上忙。」
「哥，不用，我住著習慣了」，鄭秋奐為了表示親近，要求智旻喊他「哥」。
柾國在浴室聽得一清二楚，他冷著臉走出來。
「這是你室友？」
「對，他叫田柾國。柾國，這是鄭秋奐律師，是我公司的總經理。」
雙方打了招呼，柾國開了電腦，沒帶耳機，故意放大音量，玩overwatch 。
智旻有些尷尬，鄭秋奐倒是還好，小小田柾國，他還不放在眼裡。
「那我先回去了」，他開口告辭。
「好的，謝謝哥載我回來。」
他人一走，柾國立刻關掉遊戲。
「智旻，你離他遠一點。」
「他我老闆耶！怎麼離遠一點？」
「他眼神不對勁。」
「哪裡不對勁？」
「他對你太殷勤。」
「田柾國，你會不會想太多，人家都結婚生子了。」
「那又怎樣？我要是結婚生子照樣想上你。」
「田柾國！」智旻耳朵紅了，「你正經一點！」
晚上他們做完愛後，柾國抱著睡著的智旻，輕輕在他頭頂上說，「再等我一下」。
接下來的一年，柾國陸續代言健康食品、保險基金、運動護具。他在徑賽場上的表現搶眼，英俊的外貌甚至讓不是運動迷的女生，變成他的粉絲。要是柾國上場比賽，電視轉播會特意拍攝他在場下暖身、休息的畫面，於是某國際知名運動品牌高價跟他簽約，請他代言，柾國身價暴漲，他的海報貼得大街小巷都是。
這一天，洗好澡後，柾國沒有像以往那樣打開電腦玩遊戲，他開口叫智旻。
「我們搬家吧，房子我看好了」，他在智旻旁邊坐下。
智旻把頭抬了起來，「搬家？」
「嗯，我在江南買了房子，是電梯大樓，有保全跟管理員，那裡坪數比較大，我有留一間書房給你，你的書可以全部塞進去。」
「你買房子？」
「嗯。」
「你要我住在你房子裡？」
「有什麼不對嗎？」
「我幹嘛去住你家？」
一年前柾國要智旻搬出來跟他住的情景，跟現在一摸一樣。
柾國眼神黯了下來，「你不搬？」
「那是你家，我可付不起江南房子的租金。」
「我沒說要當房東，收你錢啊！」
「所以我幹嘛住你家？」
「朴智旻，有免費的房子可以住，你不要？」
「對。」
「你要我一個人住在那？」
「你可以另外找室友。」
柾國深吸了一口氣，「所以你不想跟我一起住？」
「我沒有不想，不然我現在住這裡是跟鬼住喔！」
「我懂了，你不是覺得免費住我那，好像欠我人情，那只是你的藉口，你是怕跟我住。」
「田柾國，這什麼神邏輯？」
「你才神邏輯！有免費的房子可以住，還有書房可以用，你又不是不想跟我住，那除了怕繼續跟我在一起，我想不出合理的原因。」
「田柾國，你不會以為我跟你住，就會愛上你吧！」
「顯然是這樣。」
「我跟你住到現在，我都沒有愛上你，你怎麼會以為我繼續跟你住就會？」
柾國強忍內心的失落，他覺得胸口很重，但他還是咬著牙說，「那證明給我看啊！」
「證明？」
「搬來跟我住，反正你沒有任何損失不是嗎？而且你似乎很有把握不會愛上我。」
「廢話，我當然很有把握」，智旻一副小事一樁的模樣，「什麼時候搬？」
「下個月，等書房裝潢好，就可以搬了。」
「這麼快！」
「對。」
「沒問題，我會把東西收拾好的。」
朴智旻，我不到最後終點，不會放棄，柾國內心這麼說。
柾國買的房子在七樓，一整層就一戶。房子裝潢走極簡風，幾乎是為智旻量身訂做。
客廳靠窗處擺了幾個健身器材，讓智旻想運動時使用的，智旻沒有很愛看電視，他無聊時會看書、滑手機，所以沙發很大很舒適。廚房全是嶄新的廚具，不知道他們何時會用到就是了，有一個吧台，智旻喜歡小酌。書房書櫃直接做到天花板，有一個活動階梯，柾國訂了一張特製的書桌，桌面很大，可以讓智旻放他的文件，柾國的電腦擺在旁邊。書房裡還有一張沙發，柾國不想打電腦時，會坐在那，邊滑手機邊陪智旻。
浴室很大，有一個大理石浴缸，三四個人都擠得下。浴室出來是穿衣間，有張椅子，還有一整塊的穿衣鏡。主臥房隔了一小間出來，衣櫃直接裝潢上去，再走進去才是主臥，床是加大雙人，他跟智旻睡在上面剛剛好。有一間客房，目前放了很多柾國廠商贊助的物品。
一搬過去，柾國就直接把智旻的私人物品放在主臥，智旻也覺得理所當然。
兩人的相處越來越流暢，之前兩人擠在同一個房間，難免會干擾到對方，現在空間變大，東西井井有條，相處起來更愉快。柾國還買了一台賓士，要是智旻加班太晚，他就開車去接他，有幾次碰到鄭秋奐，他跟智旻在辦公大樓樓下講話，看到柾國，他挑挑眉，沒說什麼。
柾國真的很討厭他，他像個蒼蠅一樣，總是趕不走。
既然有了一間廚房，智旻偶爾會下廚，他料理沒有很好，但也不至於太糟，但柾國每一次都很捧場。「好漂亮」、「很好吃」，他拼命稱讚，所以後來智旻早上起來，都會先幫他準備早餐，再出門上班。
有時候集訓操練得很累，柾國一回來就攤在椅子上，智旻看他那樣，某一次忍不住就拖他進浴室洗澡。
「田柾國，你有我這種室友，你上輩子燒好香了」，智旻一邊幫他把運動服脫下來，一邊稱讚自己。他覺得他應該可以領獎，獎狀上寫著：「愛你的敵人，如同愛自己一樣」。
柾國的身材健美勻稱，因為在戶外運動的關係，皮膚呈現小麥色。智旻不是，他待在辦公室居多，都在客廳使用健身器材運動，所以他肌膚白皙，他膚質又好，看起來嚐起來都像香草霜淇淋。
智旻讓他靠在自己身上，幫他洗頭，順便按摩他的頭皮，柾國低垂著眼享受，洗好沖掉泡沫，智旻開始幫他刷背。柾國的背肌理分明，他的腰很細，跟智旻不相上下。等全部都洗好後，智旻把浴缸放滿水，讓柾國泡在裡面。他自己全身也都濕了，乾脆也洗一洗。當他洗好圍上浴巾，準備出去時，柾國拉住了他，「一起」。
「一起泡啊？」
「嗯。」
智旻想想，也好，他把浴巾拿掉，跨進浴缸裡，柾國立刻把他抱在胸前，讓他躺在自己身上。
「田柾國，浴缸很大。」
「這樣很舒服」，他把手環住智旻的腰，嘴唇貼在智旻肩上，品嚐那濕濕滑滑的感覺。
「我會睡著」，智旻覺得熱水好溫暖，柾國的擁抱好舒服。
「睡吧，我會抱你回床上。」
「嗯」，那天智旻特別早睡，連柾國幫他吹頭髮，他都沒醒來。
之後柾國要是很累，智旻都會幫他洗澡，柾國總是很享受的樣子。
有一次他們又一起泡澡，家裏有浴缸真的很方便。柾國讓智旻側坐在他腿上，他用手梳著智旻的濕髮，智旻正在跟他說柾國還沒到大學時，體育系跟法律系的種種趣事。
「我那時候才大一，卻跑贏了體育系的大三學長，從此我就被盯上了。」
「有一次南俊學長掉棒，我卻追了回來，逆轉勝，嘿嘿。」
「然後，你就來了」，智旻看著他，一臉不滿，「我就再也沒贏過了」
柾國手還在他的頭髮上，緩緩梳過，聞言笑了笑，他笑容溫柔，充滿寵溺。
智旻突然覺得有種強烈的感受盈滿胸懷，他皺起眉頭，把那感覺驅散，又繼續跟柾國說話。
「你們體育系的學生那時候很喜歡聚在一起罵我，我都知道。」
柾國笑到仰起頭來。
「你應該也有吧！」
「才沒有，我都直接嗆你！」柾國糾正他。
「哈哈哈」，這次換智旻笑到前仰後合。
兩人洗好，智旻躺在沙發上滑手機，柾國拿著耳機、手機走了過來，「你坐過去點。」
智旻已經很習慣柾國硬跟他擠，浴缸那麼大、沙發那麼大，偏偏就故意。
他坐起身，等柾國坐好，直接躺在他大腿上，「哼」。
柾國毫不以為意，戴上耳機，就開始看影片，他一手隨意撫摸智旻的下巴，脖子，有時候就抓抓頭髮，他要是捏智旻耳垂，智旻會把他手揮開，說著「走開」，他耳朵很敏感。
等到睡覺，若是智旻面對著他睡，他就抱著智旻，摸著他的背。智旻要是背對著他睡，他就摟著智旻的腰，讓智旻背部貼著自己的胸膛。要是智旻直接大字型，柾國就把腳跨過他身上。智旻睡癖很好，一個姿勢到天亮，柾國就不一樣了，他一開始還能抱著，早上醒來人卻可能在床底下，所以智旻乾脆讓他抱，反正也沒差。
生活就在這種平穩幸福的情況中過，偶爾兩人也會吵架，大部分都是幼稚的鬥嘴，但並不是每次都這樣⋯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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