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四
柾國雙腳泡在海水裡，拖著一個黑人海盜進礁岩裡，利刃劃過海盜的頸動脈，對方掙扎沒多久身體就不動了，柾國一把將屍體扔到海裡。
這裡海盜猖獗，而且多是軍人出身的海盜。不過再怎樣，都得上岸補給，柾國奉命找出這群海盜的巢穴，加以勦滅，這個渡口就是海盜們的補給地。
快天亮了，海面烏青青的，天空不再純黑，開始轉現暗藍色。水面上的燈火閃爍不定，柾國知道他們得收隊了，但岸上仍有未勦翦的海盜若干，他不能讓他們跑了。
「呼叫木槌小組」，柾國對著對講機說，「上岸去，十點鐘方向三人。」
「知道了，先鋒！」，這個聲音是衛西。
柾國到索馬利亞剿匪，衛東西北就跟著一起來了，原本四個人都要來的，但是柾國把衛南留下。
「得有人守著智旻」，柾國這樣說，「他心情一定很不好，不能讓他一個人待在國內。」
衛東南西北大眼瞪小眼。
怎麼將軍說這些話都這麼理所當然⋯⋯。
然後柾國就點了衛南。
說實在的，衛西有點心酸，溜冰玩樂沒他的份，衝鋒陷陣少不了他。衛北萬分了解他的心情，拍拍他的胸膛，權當安慰。
木槌小組是他們新的小組名，名字是上級安排的，但衛東覺得挺適合的，尤其是聽了柾國這樣一番話。
當然，怎麼樣都不能讓柾國知道他這樣想⋯⋯。
現在他們和其他來到索馬利亞的韓國國軍，包圍了海盜的本部，隨著柾國的指揮，將這些人一網打盡。回程的途中，衛北在車上嘆氣，「啥時才能離開這鬼地方⋯⋯」，他實在不想再泡在水裡。
「得催催李震東才行⋯⋯」，衛西也是，他覺得再泡下去，他的小雞雞就要沒了。
「他到底查清楚了沒？誰在背後搞鬼⋯⋯」，衛東也跟著抱怨，他不愛這裡的食物。
李震東雖然已經不是柾國的副官了，但是他對柾國忠心耿耿，一心要幫柾國拿回他的少將軍階，柾國就請他幫忙查清楚事情真相，「⋯⋯先從車禍那件事查起」，柾國這樣說。
「車禍？」，聽到柾國的吩咐，李震東有點訝異，「不是從照片查起嗎？」
柾國靜了片刻，然後搖搖頭，「原本以為是北韓特務在煞車上動手腳，但經過這件事，我覺得可能另有其人，照片雖然是線索，但是躲在後面的人不會那麼蠢，留下這麼一個大破綻給我們。而且這種暗箭傷人的方法，跟在剎車上動手腳的方式一樣陰險，所以我才會這麼猜。若車禍的事真的是北韓特務幹的，你再從黑天鵝其他成員的死因查起。」
「他們不是因為北韓特務引爆炸彈所以才殉職的嗎？」，李震東更不懂了。
「對，但是朴智旻是唯一存活下來的人」，柾國耐心的回，「現在有人要害他，感覺像是要把黑天鵝所有的成員都解決了一樣。」
李震東恍然大悟，「我知道了，我立刻著手調查。」
於是柾國等人在國外打擊海盜，李震東在國內調查破壞煞車的主謀。而這已經過去一個半月了，衛東西北內心的渴盼與日俱增⋯⋯。
「你說頭子會不會也緊張了？」，衛北問衛西。
衛西轉頭看了看坐在後頭假寐的柾國，然後回過身來，「我覺得不會」，柾國就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，「衛南很值得信賴。」
衛北瞪大眼，他正在開車，差一點就撞到前頭的車子，還好還來得及煞車，等車子又開始前進，衛北對衛西說，「哥，我不是問智旻哥，我是說回國的事！」
這下換衛西瞪大眼了，「你這麼不了解將軍啊，將軍啥時緊張過，對將軍來說在哪都是報效國家，當一等兵跟當將軍都一樣，那裡害怕回不了國。將軍唯一緊張的人就是朴智旻！」，雖然柾國被降級了，但是衛東西南北還是習慣稱呼柾國為將軍。
被衛西這麼一說，衛北愣是明白了，於是他點點頭繼續專心開車，紅燈了，衛北踩下煞車，嘆了口氣哀怨地道，「我好想回家喔⋯⋯。」
在南韓的李震東挖了挖耳朵，想著是誰在背後講他壞話。他剛從外頭回到龍仁基地，自從柾國不再是他的上級，李震東就被叫去幫副參謀李光泰的忙，李光泰把李震東當打雜的來用。剛剛他就是被打發去送資料，還有寄快遞，感覺就是打算架空李震東，讓他什麼事都不知道。李震東沒有抱怨，因為這樣一來，他還比較有時間處理柾國交代的事。
手機「滴滴」地傳來訊息，李震東拐彎準備到廁所去，姜維中卻突然在走廊上喊他，「李震東，副長找你！」
李震東把手機收回口袋，朝副長辦公室走去，姜維中微笑地跟上他，把手搭在他肩上，「震東啊，我記得你跟柾國好幾年了⋯⋯。」
「你誤會了，總長指派我協助田中校，不是跟」，李震東挑眉，不是很愉快的回答。
姜維中訝異地眨了眨眼睛，然後笑著拍拍李震東的肩，「沒錯沒錯，是我誤會了，大家都是在保衛每一個國民的安全，沒有誰跟了誰的情況。」
「嗯」，李震東點點頭，面上仍帶著不豫，副長辦公室到了，他朝姜維中僵硬地點點頭，然後敲門進去。
姜維中站在門外，等李震東進去後，他臉上的微笑立刻沒了，他瞪著門板，「切」了一聲，接著轉身走了。
等李光泰交代完事情，李震東離開辦公室，再次朝洗手間走去，這次沒有人喊他，他關上廁所門，把訊息點開來看。
「找到人了。」
李震東兩眼放光。
將軍有機會回來了！！
找到的是一個在修車廠打工的年輕人，名字叫鄭仁憲，徵在的車進場維修的時候，他幫忙整理汽車內的皮椅。鄭仁憲並沒有在修車廠裡動手腳，他是趁著徵在把車子停在路邊的時候弄的，之後沒多久他離職了，因為這樣的關係，警方沒能立刻找出兇手。是李震東不死心，叫人把修車廠一個一個的工作人員查清楚，還好他夠仔細，夠堅持，或者說是對柾國的推測深信不移，就這樣查了一個月，把鄭仁憲挖了出來。
鄭仁憲說他平常都是靠打零工過日子，有認識的人會介紹工作給他，這個介紹人叫李昭平。循著這條線往下查，那個委託鄭仁憲的人叫張熙烈。
是陸軍熊爪部隊的人。
李震東背上汗毛直豎，竟然真的被將軍說中了，是陸軍裡的人想除掉朴智旻。
朴智旻到底做了什麼事？李震東萬分好奇了起來。
智旻也正在百思不解。
為什麼有人要他身敗名裂，甚至要他命，而且很顯然是軍隊裡的人。
智旻沒有其他線索，只好繼續從金泰希著手，他再度來到浦項找金大叔，他兒子金泰希已經收假回部隊了。智旻反正也沒工作可忙，就乾脆到浦項照顧出院的金大叔。金大叔對智旻的印象很好，聽到智旻已經從陸軍裡退伍了，目前沒有工作，就讓智旻在他的雜貨店裡幫忙。
一個月後，也就是李震東找出鄭仁憲的時候，金泰希也接到他父親的電話。
「智旻在我這裡幫忙」，金大叔豪邁的聲音不變，聽得金泰希濃眉緊皺，到晚上金泰希就趕回來了。
「朴智旻，你這樣做是沒有用的！」，金泰希把智旻拖出雜貨店，在外頭圍牆那警告智旻。
「有沒有用怎麼知道呢？」，智旻這一個月跟金大叔相處愉快，不管他跟金泰希是怎樣的關係，智旻是真心照顧金大叔，「大叔他上個禮拜回診還是我陪他一起去的呢！」
「朴智旻你想弄死我！」，金泰希抓住智旻的右胸上方的布料。
「你想要我離開？」
「廢話！」，金泰希用力一推智旻，推得智旻往後退了一步，金泰希吼，「滾！」
「名字」，智旻說，「告訴我名字，我就走。」
「你以為你威脅得了我？」，金泰希瞪著智旻，「你隨時都會死，還敢威脅別人？」
「那我就黏著大叔黏得緊緊的，靠他罩我了！」，智旻無所謂的聳聳肩。
「你！」，金泰希咬牙切齒，手指著智旻，像要把智旻生吞活剝一樣。
「名字」，智旻無動於衷的說，「誰叫你這麼做的？」
金泰希沒有說話，他怒視著智旻，突然屋內傳來金大叔的聲音，「渾小子不進來吃飯！在外頭講什麼呢！」
金泰希腦子裡千回百轉，然後他開口吐了一句，「閔俊伯。」
智旻雙眼睜大。
「現在滾！」，金泰希吼。
京畿道漣川郡，熊爪部隊的張熙烈被派來這裡清除地雷，原本他們部隊就是拆除大隊，但是被叫來這的原因，張熙烈很清楚。
反正很快就可以回去了，到時候少不了自己的好處，張熙烈這麼想的。
張熙烈完成手邊的工作，回到屋內把防護衣脫掉，有人開門進來，才剛轉身要看是誰，來人就抓住他的手臂把他壓向牆壁，一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。
「做什麼！」，張熙烈猝不及防，被逮個正著。
「誰命令你除掉朴智旻的？」，對方毫不客氣，開口就問。
張熙烈愣了一下，然後扯扯嘴角，「你以為你能殺了我而不被發覺？」
對方接話接得很快，「你以為你回得去？」
張熙烈面不改色，「我忠於大韓民國，不用回去司令部，我願意待在這，你不用嚇我。」
「被人利用，然後丟到這來，這麼忠心？」
張熙烈沒有被激怒，「你別想從我這裡問到什麼，要嘛殺了我，要嘛快滾，只是我怕你不敢動手。」
對方笑笑，「我能找到這裡，難道你以為我沒有證據」，然後他語調提高，「沒錯！線索就到你這裡，只是我很意外你願意扛下教唆殺人的罪，嘖嘖，軍法可不是開玩笑的，槍決是一定要的吧！」
「你沒有證據！」，張熙烈吼，「少裝模作樣了！」
「我有。」
「放屁！我根本沒有接觸過他！」
「你把錢給那個中間人，姓李的對吧，然後姓李的拿錢給鄭仁憲，你不知道李先生為了以防萬一，把你們的對話錄了音。」
張熙烈臉色一變。
「李先生見錢眼開，你應該知道吧？」
「不可能！」
就看到男子掏出手機，按下播放鍵，手機裡傳出李昭平的聲音，還有張熙烈的聲音。
一聽到自己的聲音，原本還盛氣凌人的張熙烈突然像洩了氣的皮球，喘了好幾口氣，才開口說，「你動不了我的，你不知道事情有多嚴重，你不知道查出背後的人，影響會多大，反正朴智旻沒死，事情最好就到這裡，我是認真的⋯⋯」。
「我想你先顧好你自己吧！難不成你要故鄉裡的老父，在人前抬不起頭？」
這句話成了最後一根稻草，張熙烈默了半晌，最後氣若游絲地說，「李⋯⋯李副總長⋯⋯他交代的⋯⋯不是我⋯⋯。」
對方似乎也呆住了，司令部副參謀長參與謀害陸軍特種部隊的成員，真是前所未聞。男子很快就反應過來，他把刀子收起來，對著張熙烈說，「剛剛你說的，都傳出去了，現場直播」，然後他湊近臉色發白，已經說不出話的張熙烈，「李先生也許見錢眼開，但他沒有錄音，錄音檔是假的」，說完，他拍拍張熙烈的臉龐。
張熙烈驚愕地抬眼望向他。
馬的。
一切都完了。
智旻從浦項回來，急著要跟衛南聯繫，他得叫衛南警告柾國，讓柾國小心閔俊伯還有姜維中，沒想到才剛下公車，在公車站裡就看到新聞快報。
「副參謀總長涉嫌教唆殺人，對象是前黑天鵝部隊隊員朴上校。朴上校於個月與友人登山，歸途發生車禍，起因是煞車失靈，車禍造成車主李徵在死亡，據悉熊爪部隊張熙烈中校受李光泰副長指使，在煞車上動手腳，以下為張熙烈坦承犯行的現場直播⋯⋯」。
智旻呆愣愣地看著電視畫面，四周圍全是人群的嗡嗡聲，新聞台可以看到一個男子被壓在牆上，嘴裡說著，「李副總長交代的，不是我⋯⋯。」
二十五
索馬利亞首都，哈爾格撒。
衛北戴著耳麥，雙腳放在桌上，坐兩腳椅正在玩絕地求生，他的搭檔是一個台灣人，衛北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，但是對方說話的語調蠻有趣的，衛北就不介意語言的隔閡，帶著對方拿著槍一路殺過去。
衛東踹了一下衛北的椅背，逼迫他把腳拿下來，衛北不滿的咕噥一聲，放下雙腳，繼續玩下去。
「平常開的槍還不夠嗎？連玩遊戲都要拿槍啊！」，衛東說。
房間裡，衛西正在跟他女友視訊，其實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訴苦，要他女友心疼他。衛西身為大韓民國陸軍第三野戰隊首都軍中校，嗲聲嗲氣的撒嬌，隔著門都聽得到，衛東一腳又踹向房門，「馬的，小聲一點！」
衛北把耳麥拿下，「東哥，你大姨媽來啊？」
「你才大嬸婆來！」
「幹嘛一副大家都惹到你了一樣⋯⋯」，衛北嘟嘟囔囔。
「將軍去哪了？」，衛東放棄跟衛北討論身處異國的韓國國軍應該有的樣貌。
「將軍到城裡去了。」
「城裡？」
衛北點點頭，把耳麥戴上，「說是去買東西。」
「買東西？」，將軍那人宅的要死，出門逛街雖好，更喜歡在網路上購物。
衛北覺得衛東活像個鸚鵡似的，說一聲重複一聲，「東哥，這裡不能網購。」
一語驚醒夢中人，衛東頓悟，對呀，這裡是不能網購沒錯，「那將軍去買什麼？」
「我怎麼知道！」，衛北一臉嫌棄。東哥今天腦子這麼不好。
衛東一巴掌拍了衛北的腦門，「都要回國了，也不知道跟將軍跟緊一點！」
「要回國啦？」，衛北興奮地從椅子上跳起來，接著他想到什麼，雙手一拍，「啊！頭子好詐，他一個人偷偷去買回國的伴手禮了！」
同一時間，韓國國內。
「這全是污衊！」，李光泰在審訊室裡咆哮，他平常溫和帶笑的形象毀於一旦，「張熙烈他污衊我！我幹嘛要除掉朴智旻？我沒有動機！」
負責調查的人一樣是李順勇檢察官，他對這個案子感到很棘手，副參謀總長涉嫌殺害同為大韓民國國軍的軍人，整個陸軍的臉面都被丟光了。
李順勇抬眼看了一下喘著氣，緊握拳頭，原先梳理好瀏海現在已經散亂，整個人看起來憤怒凌亂的李光泰。李順勇慢慢把眼鏡拿下來，掏出一張手帕，慢慢擦拭布面，心裡想著，這個人知道是誰把事情扯出來的嗎？
是李震東。
原先田柾國少將的副官。
真是現世報。
李順勇把眼鏡重新戴上，「我也很好奇你的動機是什麼？」
李光泰正罵著張熙烈，突然聽到李順勇說的話，他愣了一下，然後勃然大怒，「把我推出去不會讓陸軍的形象更好看的，你以為你身為軍事檢察官就不會被國民檢討？全部陸軍的人都會被拖下水！連金宇哲都要出面謝罪！」
「所以，你是承認事情是你做的了？」
李光泰頓了一下，然後飛快地說，「當然不是！」，然後李光泰臉色一變，帶著難過不信的口吻，「勇叔，你該站在我這邊⋯⋯。」
這人說變臉就變臉，能屈能伸，難怪能爬到副參謀長這個位置。
李順勇感嘆不已，然後開口分析，「李震東把所有資料都給了記者，包括動手的人鄭仁憲，中間人李昭平，還有張熙烈的口供，連多少錢轉進銀行帳戶裡，一清二楚，你要我怎麼幫你」，看著眼前李光泰咬著牙忍耐，李順勇故意停了一會，才又繼續開口，「已經有人把這件事跟上回朴智旻退伍的事連結在一起，查到閔俊伯那了，你上次推薦的人，姜維中不就是閔俊伯的同窗嗎？」
李光泰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，好一會，「污衊，全是污衊！」，李光泰怒吼，整間審訊室滿是他的咆哮聲。
李順勇冷眼看著，不發一語。
李光泰完了，現在要做的就是把事情查清楚，給國民一個交代。李順勇等李光泰靜下來的時候，開口問道，「所以，你的動機是什麼？」
李光泰趴在桌上，低著頭陰狠地看著李順勇。
別想我會承認，老子我一承認就什麼都沒了！
同一時間，總長辦公室，金宇哲總長也正在咆哮，「這樣重大的事，你竟然沒有先問過我！」
他咆哮的對象是李震東。
「總長很抱歉，因為知道牽涉到陸軍高層，所以沒有在第一時間稟告」，李震東低著頭說。
金宇哲喘著氣瞪著李震東，果然有什麼長官，就有什麼部下，田柾國那樣的人，就會有這樣的李震東。
不管情面，不按牌理，一路闖下去。
「哼！」，金宇哲重重地坐下來。說起來就是自作孽，自己看中的就是柾國這樣的風格，才提拔他到現在。
過一會，「到哪裡了？」，金宇哲涼涼地問。
問題沒頭沒腦，但是李震東知道金宇哲在問誰，「明天下午三點半到仁川機場。」
「誰去接？」，金宇哲又問。
「屬下親自去。」
「嗯」，金宇哲點點頭，想到什麼似地喃喃道，「⋯⋯也不知道那裡有什麼好吃的」，接著抬頭看著李震東，「你接到人不用急著回來。」
不用急著回來？李震東心底的疑惑才出現那麼一下，然後他就領悟過來，「知道了！」
「出去吧。」
「先鋒！」
關上辦公室門後，李震東站在門外想著，總長他，不太一樣，感覺變得比較⋯⋯溫和？好像自從他痛失愛將後，人就沒有以前那麼冷硬。聽說以前，總長把金南俊當接班人來看待，要求很嚴苛。總是把最難的任務交給金南俊，說要磨練他，金南俊也不負期待地完成，他就是金宇哲最倚賴的左右手。
但是現在，金南俊不在了⋯⋯。
然後總長他好像老了很多。
李震東舉起手腕，看一下手錶，已經下午四點了，明天這個時候，將軍就回來了。
隔天下午四點，一身黑的柾國，背著一個超大的背包，戴著口罩鴨舌帽走出機場，衛東等人跟在他背後。衛南開著車，旁邊坐著李震東，正在機場門口等他們。
一上車衛西就喊，「肚子餓死了！」
「總長說等大家安頓好再回去」，李震東說。
「啥，老頭子這樣說？哇，真是難得」，衛北驚嘆。
「你小心你的嘴巴！」，衛東制止衛北，「這裡都是自己人，要是在別的地方，被人聽到了，有你好受的！」
「不就是因為只有我們嗎⋯⋯」，衛北噘嘴，然後他圓睜著眼問，「頭子我們要去哪啊？」
「你們去吃飯吧！我要先到慈山路一趟」，柾國隔著口罩這麼說，聽得大夥一愣。
智旻的公寓就在慈山路。
有什麼事這麼緊急，一回國不急著回基地，反而急著去見其他人？
大夥紛紛別開頭，假裝一切都很正常，衛南在十字路口那打左轉方向燈，那是往公寓的方向。
過一會，衛北輕輕開口，「所以，我們等等要去哪吃啊？」
智旻這幾天都在思索跟李光泰有什麼交集，以至於對方非要自己的命不可。為此他還跑了一趟南俊家，南俊爸媽還沒從喪子之痛恢復過來，對於智旻的提問，沒能提供多少幫助，畢竟特種部隊接獲的任務都是機密，金爸爸金媽媽不太可能知道。
智旻原先還想要去號錫他家問問，可是發現自己的拜訪，勾起金爸金媽的悲痛，於是到號錫家的念頭就這樣打消了。
夏日白晝較長，智旻回到公寓時，都已經六點了，外頭天色還很亮。智旻打開大門，拿著鑰匙爬樓梯上去。還沒到二樓，就看到自家門口站了一個人，背著一個超大的背包，智旻疑惑地繼續往上爬，那人聽到智旻的腳步聲轉過頭來。
看清站在自家門口的是田柾國，智旻愣了一下，然後快步走到柾國面前，等站定後，智旻卻訥訥地找不到話說。
說「回來啦？」，唔，他們倆不是這樣關懷的關係。
說「來幹嘛？」，嗯，這似乎也不是自己想繼續維持的態度。
看著曬黑了的柾國，智旻又高興又緊張又鬆了一口氣，心裡頭複雜的很，畢竟上一次見面時，他嫌人煩，把人罵跑了。
智旻內心混亂不已，柾國卻彷彿沒事人一般，自顧自地把背包拿下來放在地上，那背包真的超大，放在地上高度還到柾國的腰，柾國把背包打開，從裡頭拿出一張木頭面具，橢圓形，上頭雕刻著人臉，看起來像是非洲土著，應該是掛在牆上的裝飾品。
真難以相信這麼一塊木頭，裝上輪子就可以當滑板了，柾國竟擺在背包裡扛著它。
柾國把那塊滑板大的面具遞給智旻。
智旻呆愣愣地看著他，「這是⋯⋯。」
「土產」，柾國雲淡風輕地說。
「喔」，智旻傻傻地接了過去。
柾國似乎很滿意，他把背包拉鍊拉上，重新背起，越過智旻就打算離開。
智旻緊張了。
要走了要走了田柾國要走了⋯⋯。
智旻猛地轉身，腦子裡稀里糊塗地不知道要怎麼留住田柾國，情急之下他張口就喊，「我要吃飯！」
喊完後，智旻抱著面具，耳朵尷尬地紅了。
柾國回身看著智旻。
「我要吃飯」，智旻從沒發現自己這麼厚臉皮過，可是，反正，就，那樣，「帶我去吃飯！」
盤腿坐在木地板上，智旻一手抓著腳踝，一手耙捲著冷麵，一邊囌嚕囌嚕吃著，一邊偷覷著坐在他對面的柾國。
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吃到家鄉味，柾國點了滿滿一桌，他人正在夾肉跟泡菜，放在手裡的生菜上，然後當著智旻的面，大口吞下去。
智旻想著，是不是也要跟柾國拼了⋯⋯。
算了， 吃冷麵吧。
等到總算吃飽了，柾國拿濕毛巾擦手，智旻繼續默默思考要說些什麼。
「對不起」，這句話一直來不及說；「謝謝你」，剛剛拿了禮物也沒把握好機會說⋯⋯。
難道要繼續裝糊塗下去，不知道田柾國會怎樣看自己，會不會覺得自己很難相處，很沒禮貌，很自我，很⋯⋯。唉喲，話說回來，自己一個大男人，為何要這樣婆婆媽媽，一句話這麼難以啟齒？
柾國喝了一口茶，渾然不知對面智旻內心的掙扎，開口問道，「李光泰跟你有過節？」
一聽到這個話題，智旻鬆了口氣，很好，這是一個可以好好談論的主題，而且完全避免尷尬，「我不記得跟他有任何過節。」
柾國點點頭，把茶杯放在桌上，看了一眼杯中的琥珀色茶水，接著抬起頭來對智旻問，「那就是黑天鵝跟他有過節。」
什麼意思⋯⋯？「我們隊長南俊哥是曾經惹他不愉快⋯⋯但也不至於因為這樣李光泰就要南俊哥的命⋯⋯更不用說我跟他沒有直接的接觸⋯⋯。」
柾國搖搖頭，「在別的地方，你不知道的地方」，看智旻一臉疑惑，柾國把手放在胸前，一邊解說一邊比著手勢，「一開始是小小的不愉快，然後慢慢累積了更多的不愉快，動了幾次手腳後，開始怕對方報復，於是攻擊的強度增加，增加後，又更怕對方反擊或反彈，於是必須用更大的強度去壓制對方，非要讓對方沒有機會報仇，沒有能力反擊為止，這樣才稱心如意，晚上睡覺才能做好夢。」
智旻傻眼，「就為了一開始那一點不愉快！？」
「嗯，就為了一開始那一點不愉快」，柾國點點頭。
智旻細細品味柾國說的這番話，他有點領會過來了。了解了之後，他認真地打量柾國。眼前這個人在軍校的時候，光芒畢露，在無意中成了別人的眼中釘，這當中發生過多少次這類的事？這些事又是如何一次惡劣過一次。
現在這個人卻安然地坐在這，喝著茶，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，是這份沈穩，讓他成為田少將的吧！
「所以，黑天鵝一定惹了李光泰不愉快，他做了些什麼，然後害怕你們反撲，於是他得除掉你，讓你再也沒辦法⋯⋯」，說到這，柾國突然靜了下來，他似乎想到了什麼。
「你想到什麼了？」，智旻趕緊問。
柾國站了起來，「我得去確認確認。」
智旻立刻也站了起來，一手拉過柾國的手臂，嘴裡喊著，「我跟你去。」
柾國站在原地，慢慢低頭往下看，智旻隨著他的目光注意到自己的手抓著柾國的手臂。智旻準備把手收回來，這個時候柾國反手抓住了他。
柾國沒有說話，就看著兩人交握的手。智旻的手短短胖胖的很是可愛，柾國盯著看，像在研究什麼稀奇寶物。
智旻想問他幹嘛抓著自己，還沒開口柾國反而先開口說話了，「你退伍了，怎麼跟我去？」
智旻一滯，打算反駁，柾國此時很務實地補充，「既然不是大韓民國的陸軍了，就回家好好休息」，柾國說到這停了一下，然後帶著點不確定地道，「唔⋯⋯就，洗澡，洗得香噴噴的，還有睡覺，睡大家說的那個什麼美容覺⋯⋯是這樣說的吧？美容覺？」
智旻眨眨眼，呆呆地看著柾國。
兩人靜了好幾秒，然後智旻反應過來，他甩掉柾國的手，改揪住柾國的衣領，朝著柾國大吼，「睡你媽的大頭覺！」
看樣子對柾國道歉和道謝這件事，智旻暫時不用煩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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