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二
智旻instagram的追蹤者突然暴增，到開學日那天，追蹤人數到達613人。智旻覺得莫名其妙，號錫也忍不住詢問，「智旻啊，你的朋友追蹤數太多了吧⋯⋯」。
「不怕不怕」，碩珍說，「我們不是有一個超級巨星金泰亨嗎？」
金泰亨是人魚界的奇葩，他上岸後跟其他人魚不一樣，大部分人魚都是低調過日子，只有他突發異想參加選秀節目，靠著個人的魅力一路成了國際巨星，他的保鑣、經紀人多到不可能讓他身體沾到一滴水⋯⋯。但是他後來選擇成為人類，得到雙腳，代價就是永遠不得返回他的故鄉。
「還是有點冒險⋯⋯」，號錫說，「智旻先關閉instagram好了⋯⋯」。
「嗯！」，智旻毫不留戀地說，他本來就很少上傳照片，都是號錫哥問起他才會更新一下近況。
「裡頭有你認識的人吧⋯⋯」，碩珍說，「你確定他們不會問？」
智旻想起智美、允恩、琳娜，還有昭旻，他有點遲疑了。
琳娜昭旻應該還好，但是智美跟允恩不會輕易放過他的，一定會一直問一直問⋯⋯。
上次允恩問自己是哪裡人，他就支支吾吾地答不出來了⋯⋯。
智旻一臉尷尬地看著號錫跟碩珍。
「我看先這樣，智旻暫時不要更新，關閉的話先不用」。
「好！」，智旻拼命點頭。
決定好怎麼做之後，智旻就把instagram放在一邊，不去理它了。
智美跟允恩問過幾次智旻怎麼都不更新之後，也就接受了智旻不愛玩instagram的事實。
反正有加賴好友了啊～！
從山裡露營回來後，大夥打工的打工，回家的回家，柾國則是集訓，一直到開學了，才在中午食堂裡齊聚一堂。
哲宇一看到柾國就說，「柾國啊，你也曬太黑了吧！」。
柾國白眼以對。
叫他去練跑看看，看看會不會黑！哼。
「柾國這樣看起來超陽光的啦！」，在時說完自己哈哈哈笑了起來。
允恩這學期在選課的時候特地避開第四節，尤其是離學生食堂很遠的教室，所以她現在開心地坐在椅子上吃泡菜豆腐湯。
「智旻學長呢？」，允恩問。
「不知道耶」，在時說，「不是有賴？」
「嗯⋯⋯不過智旻學長說他暑假的時候回家，他們家那裡的訊號很不好，所以後來都沒有他的消息」。
柾國吃著他的青菜炒蛋沒說話。
「柾國有跟智旻學長聯絡嗎？他這學期的課表是怎樣啊？」
「哼哼～」，柾國搖搖頭。
「啊⋯⋯你也不知道喔？智旻學長連你都沒說喔！」
什麼意思？
「你跟智旻學長不是比較熟嗎？」
「什麼時候的事？」
看著柾國不以為然的表情，允恩翹起嘴，「你知道智旻歐巴家那裡訊號很差不是嗎？剛剛看你一點都不訝異的樣子，你比我們了解智旻歐巴不是嗎⋯⋯」。
這樣就算了解他了啊？好吧，如果算上知道他家在海裡，知道他的真實身分，自己算是比在場所有人都了解朴智旻吧？
「那你不會想知道智旻歐巴這學期的課表嗎？」
「晚點問他就好了」，柾國淡淡地說。
「哼⋯⋯」，允恩撅著嘴吃飯。
中午表現得很平淡的柾國在晚上七點的時候跑到第二男子宿舍，敲響312房的門。
當門後方出現智旻那張微皺著眉的小臉，柾國不知為何鬆了口氣。
「你回來了」，柾國說。
兩個月沒說到話，沒見面了，不知道智旻他這兩個月都在做什麼⋯⋯？說起來，他這樣突然跑來，智旻會不會覺得很莫名？
智旻奇怪的看柾國一眼，然後把門打開，自然地說「開學了不是嗎？」，不然呢？
柾國心裡的那絲不自在消失了，他走進房間東看看西看看。智旻的東西都還在，外套掛在床邊，書本擺放在書架上，鞋子凌亂地堆放在門口。
讓人看了好安心。
柾國看完轉頭朝智旻問，「你這學期課表怎樣？」
智旻微抬下巴。
柾國朝著智旻指的方向看去，桌上一張B5大小的紙，是智旻這學期的課表。柾國先拿手機拍了拍，然後才認真研究起來。
「你的呢？」，一道細碎的聲音飄過。
原來朴智旻星期三下午第一節就要到中央大樓那裡啊⋯⋯那天他應該來不及到食堂吃飯⋯⋯。
「喂⋯⋯」。
星期四也太閒了吧，只有三堂課！唔⋯⋯那天自己有五節⋯⋯。
「⋯⋯有聽到嗎？」
這學期修的體育課不是同一個老師啊，讓智旻一個人上體育課不太妙⋯⋯他得把課程代碼記下來，回去看看能不能加選⋯⋯。
「呀！田柾國！」
「嗯？」，柾國猛地聽到智旻的吼聲。
「你⋯⋯你⋯⋯」，智旻臉龐帶著紅暈，怒瞪著柾國，「我剛剛說的你有沒有在聽啊！」
「你說什麼？」
智旻被這句話氣到，「我問你課表呢！」
課表不是在桌上？「啊～你問『我』的課表？」，柾國恍然領悟過來。
「對！」
「你問我課表要幹嘛？」，柾國反問。
沒想到智旻被問住了，他張了張嘴，一下子答不出來，接著他猛低下頭，「就⋯⋯就⋯⋯就⋯⋯」。
智旻太憨厚，也不知道反問回去，低著頭「就」了半天。
「喂⋯⋯」，柾國有點擔心，忍不住出聲。
智旻抬起頭來，「你不要誤會！」
好熟悉的一句話⋯⋯。
不過這次柾國真的不知道智旻話中的含義，但是他很自然地回，「我沒有誤會！」
人魚問一個人的課表，有什麼特別含義嗎？
柾國滿腦子問號。
「智美說你們會查勤⋯⋯情侶會這樣⋯⋯」，智旻後面說的很小聲很含糊，「我只是想知道我們有沒有同一堂體育課！」
原來啊⋯⋯智美教這什麼亂七八糟的⋯⋯。
然後智旻突然想到了什麼，他一臉疑惑又認真，「那你怎麼想知道我的課表⋯⋯？」
「允恩問的」，柾國臉不紅氣不喘，「她想中午大家一起吃飯」。
「喔⋯⋯」，智旻點點頭。
「我的課表還沒確定」，柾國完全放鬆下來了，他悠閒地把雙手插在後方褲子口袋裡，四處東看西看，「還有一些要加退選」。
「喔⋯⋯」，智旻又再度點點頭，他雙頰微微鼓起，滿眼認真地表示理解。
柾國鬼使神差地把手從口袋裡拿出來，撓了撓智旻的下巴。
智旻呆呆地看著柾國，他不理解這個動作的含義，他沒看過其他人這麼做。
柾國很快就收回手，插回口袋裡，裝作一切都沒事，「吃飽了？」
「嗯⋯⋯」。
「吃什麼了？」
「飯卷⋯⋯」。
「我也喜歡吃飯卷」，頓了一下，柾國補充，「尤其是裡面的火腿」。
「海苔外面有塗一層油」，智旻說。
「那是麻油！」，柾國說。
過一會，「你還想吃嗎？我還沒吃飯呢！」，柾國低下頭來，雙手放在褲子後方口袋裡，傾身望著智旻問。
智旻歪著頭想了想，「我可以吃魚餅」。
十三
智旻吃著魚餅，覺得自己好像又說錯了話，又誤會了什麼。
「嗯哼～」，智美一邊撓著坐在她旁邊允恩的下巴，一邊說「允恩啊～～～」。
坐在她們對面的柾國臉都綠了。
早該想到智旻會找人問的⋯⋯。
「你們在幹嘛？」，秉圭傻傻不在狀況內。
現在是星期二，開學第二天，中午吃飯時間。
「沒啊～～～」，說著，智美把她塗成黑色的指甲伸過來，改撓秉圭的下巴。
「噁，妳幹嘛！」，秉圭連忙躲開，「妳把我當寵物？」
聽到秉圭這樣喊，智旻臉綠了。
「不是！」，看到智旻的臉色不對，柾國連忙解釋，「覺得可愛也會這樣的」
「哦～」，智美、允恩一拍桌子，「可愛～～～」。
柾國嘆了口氣拿手扶額，乾脆又低頭繼續吃飯。
「怎麼了怎麼了？」，秉圭一臉八卦。
「沒事啊！」，智美、允恩像是說好了一樣，兩個人也低下頭來吃飯。
秉圭狐疑地看看柾國，又看看智美、允恩，最後他望著智旻，「智旻哥⋯⋯」，誰知道他話還沒有說完，嘴就被柾國給摀住。
「吃你的飯！」
於是秉圭只好無辜地耙飯吃。
沒關係，晚一點再問！
「最近開了一家新的甜點店你們知道吧！」，智美吃了兩口飯開口道。
「什麼？」，在場的男生一臉茫然。
「我知道我知道」，允恩拿面紙擦了嘴角搶著回，「黑糖珍珠奶茶鬆餅店！」
「允恩知道啊！」，智美果然立刻開心起來，「我好想去吃看看哦！」
「我也是！因為是整塊鬆餅我吃不完，還想著說找你們一起去呢！」
「珍珠能吃嗎？」，智旻疑惑。
「那是一種台灣的食物，跟海裡頭的珍珠沒關係」，柾國解釋。
「哇，智旻歐巴真的誇張耶！珍珠奶茶這麼有名，你還能以為我們在講真的珍珠哦！」，智美一臉不可思議。
「⋯⋯嗯」，智旻吶吶地說。
「一起去吧！」，允恩手搭在智旻的手臂上，「智旻歐巴我們一起去吃吧！」
「呀！你就這麼約智旻歐巴了啊！兩個人一起去吃，是想約會喔！」，智美開起玩笑。
允恩哈哈大笑。
智旻卻一臉古怪。
「怎麼了？」，允恩收了笑，好奇地問智旻。
怎麼智旻歐巴這麼可愛啊！是又想到什麼了嗎？唉呀，自己也好想用手撓撓智旻歐巴的下巴哦！
「沒⋯⋯」，智旻謹慎地回，他再也不亂找人問問題了。
「該不會智旻歐巴跟誰約會過了吧！」，智美察覺智旻不自然的反應背後的原因。
「唉⋯⋯」，柾國在內心嘆氣，朴智旻就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。
「跟誰一起去吃飯了啊？」，智美賊賊的問，「約會了哦？」
「⋯⋯沒」，智旻窘迫地回，「我們⋯⋯我們現在一起吃飯⋯⋯不就也是約會了？」
智美愣住，然後允恩愣住，最後在時秉圭也愣住。
柾國用手遮著眼睛，他不忍心看。
桌邊猛地爆出一陣大笑。
「唉喲唉喲⋯⋯」，智美笑到揉著肚子。
在時被嘴裡的食物嗆到，拼命咳嗽。
秉圭跟允恩兩個人算好心，一邊忍住笑一邊跟智旻解釋。
「我們這樣不算約會，我們是指一男一女一起出去吃飯、一起出去玩⋯⋯」。
「哦⋯⋯」，聽到一半智旻就鬆了口氣，「那不是約會⋯⋯」。
「所以智旻歐巴是跟誰去吃飯了啊？」，智美用指甲抹了抹眼角，她笑到流淚。
「跟柾國」，智旻坦然地說，他漂亮的眼睛看著智美。
「吼，你們偷偷去吃飯沒揪！」，在時抓住柾國的肩膀。
「就是就是！沒義氣！」，秉圭也喊。
「怎麼不找我一起去？你們吃什麼啊？」，允恩不依。
智美心裡有一種怪異的感覺，她看著智旻純摯的雙眼，然後智美把眼神移到柾國臉上，留意著柾國的神色。
他們兩個⋯⋯。
難不成之前開的玩笑，是真的？
吃完午餐，下午第一節有人有課，大夥就散了。
柾國跟智旻下午這兩節都沒課，兩個人就一起走，智旻打算要去圖書館，柾國卻問他要不要一起去看電影。
「看電影？」，果然智旻的眼睛亮了起來，他從沒去過電影院。
「你之前沒去過吧！」，柾國心裡很清楚答案。
「嗯，我想去！」，智旻白嫩的臉寫滿期待。
「走吧！」
十四
照顧一個剛上岸的人魚應該是很有成就感的吧！柾國一邊吃著冰淇淋，一邊斜瞄著走在他旁邊舔著冰淇淋的智旻。
什麼都是第一次，看什麼都新奇，吃什麼都有趣。
「好吃嗎？」，雖然從智旻的表情就可以知道答案，但是柾國還是忍不住想問。
「好吃⋯⋯」，智旻一邊點頭，一邊還看著旁邊的攤販。
「電影好看嗎？」，柾國又問。
這次智旻皺起眉了，但還不忘記繼續舔冰淇淋，搖搖頭，「有點吵⋯⋯」。
看樣子這樣的聲光效果對深海裡的生物來說太吵了⋯⋯。
下次不要帶朴智旻看電影了。
「我第八節有課，要回去學校」，智旻抬起頭說，他嘴角帶著香草冰淇淋。
柾國用手幫他揩掉，「怎麼吃的？」
智旻不以為意，低著頭又舔了一口。
「我們去拍貼，拍完再回去？」，柾國指著一旁的大頭貼機器問。
「好！那個我跟珍哥有拍過！」，智旻忘情地說。
「珍哥？」，智旻的同伴？
智旻一臉說錯話的模樣，「啊⋯⋯我是說⋯⋯是我⋯⋯」。
「你以前學校的學長？」，柾國幫他想了一個答案。
智旻愣了一下，然後僵硬地點頭，「嗯⋯⋯對⋯⋯」。
連說謊都不會還敢上岸來啊⋯⋯。
柾國又想撓智旻的下巴了。
「珍哥⋯⋯嗯⋯⋯他帶我拍的⋯⋯照片我收起來了！」，智旻說完低頭想找出那張照片。
柾國知道是哪張了，智旻悠遊卡套裡的那張。
「不用了，我看過了」，柾國攔著智旻的手。
「你看過了？」，智旻很訝異，然後他臉色發白。
智旻是亂想到什麼⋯⋯。
柾國趕緊說，「我撿到你的卡套，那時就看過了！」
智旻呆了一下，然後他想起來了，柾國可以明顯看出他鬆了口氣，然後只見智旻皺起眉，嘟嘟囔囔地，「你怎麼可以偷看⋯⋯」，真壞！偷看我的照片！
柾國都可以從智旻的臉上看出這段話了。
「不看我怎麼知道那是你的！」
智旻想了想，好像是這樣沒錯，他紅著臉僵硬地說，「好⋯⋯好啦⋯⋯我知道了⋯⋯嗯⋯⋯對不起⋯⋯」。
「還拍照嗎？」，柾國說。
「⋯⋯拍」，智旻低著頭。
小小的大頭貼機器裡兩個男生擠坐在椅子上，貼著臉看哪一種花樣好看，一邊挑一邊笑。
「這個這個！」，智旻指著狗耳朵的濾鏡說。
「好！」，柾國立刻選好，兩個人擠眉弄眼地拍了好幾張。
「這個這個！」，這次換柾國挑了，他眼尖看到了人魚圖樣的濾鏡，選好後在智旻不暇細想的情況下，拍了好幾張。
拿到照片，兩個人鑽出拍貼機。
「你先去上課，等我分好照片再給你！」，柾國拿著照片說。
「好！」，智旻開心地點頭，「我會好好保管的！」
柾國望著智旻的笑靨，心底的喜悅湧上來，止都止不住。
他要好好保管這些照片呢！真的假的⋯⋯。
心底還在暗爽的柾國，不期然地智旻卻突地把臉湊過來，「這不是約會對吧！」。
「啊？」，柾國根本抓不到智旻跳躍的思維。
「我們這樣⋯⋯」，智旻放鬆地笑，拿手指了指自己和柾國，說完還拍拍柾國的胸肌。
什麼跟什麼⋯⋯。
一直到智旻回去上課，柾國到操場練跑，跑到第四次一百公尺時，柾國才猛然想通。
約會是一個男生一個女生，一起吃飯，一起去玩⋯⋯。
而智旻跟他都是男生，所以不是約會。
因為不是約會，所以智旻很安心。
「呀！田柾國！」，柾國的教練金浦聰在起點大喊，「你要是不想練了，就給我滾回去！」
已經跑到終點的柾國連忙拍拍臉頰，把這惱人的想法拍掉。
偏偏男生不男生，約會不約會的，智旻安心的笑靨尾隨不去⋯⋯。
直到晚上八點，操場高高的探照燈下，柾國才雙腿疲軟，渾身無力地回宿舍洗澡。
十五
「這包包真的是太小了！」柾國皺著眉，坐在餐廳裡一邊拉開背包拉鍊，一邊抱怨。
「這還小？哇，柾國啊，你再買下去包包都要比人還高了！」，秉圭吃驚地說。
「拉鍊也不好拉」，柾國不耐地扯著拉鍊，秉圭都看不下去了，接過手一下子就拉好拉鍊，「明明就很好拉！」，秉圭把包包推回去。
「柾國大姨媽來啦？」，智美邊疑惑邊開玩笑。
「什麼大姨媽！」，柾國把拉好拉鍊的背包放到椅子旁邊的地板上。
「你剛剛還嫌餐桌太小，餐桌一直都這樣大好不好！」，智美說。
今天星期三，因為課表的關係，中午一起吃飯的幾個好友剩柾國、秉圭、在時跟智美，是人最少的一天。
「哪有，桌子本來就小⋯⋯一直都小」，柾國嘟囔著碎念。
「你是怎麼啦？」，坐在柾國對面的在時問，「我也覺得你從昨天開始就很浮躁」。
柾國拿手揉臉，然後雙手交叉遮著口鼻，鬱悶地說，「最近跑步跑得不好，下個月要比賽了」。
「你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了」，在時勸著。
「嗯⋯⋯我知道」，柾國又揉揉眼，然後站起來，「我先回去！」
「好，改天我們去唱歌，幫你紓壓！」，秉圭為柾國打氣。
「謝啦！」，柾國伸手跟秉圭擊掌，背起背包走了。
「當運動選手果然要抗壓性很高才行」，在時看著柾國的背影說。
「放心啦！職業的！」，秉圭敲敲桌面說，「咱們柾國耶！」
「好啦，要上課了，走了啦！」，智美站起來催促在時跟秉圭。
「好啦！」，秉圭拿起自己的背包也站起來，三個人說說笑笑地去上課了。
柾國在操場邊做熱身操，他也覺得自己有些心浮氣躁。
為什麼煩偏偏說不上來，就覺得看什麼都不順眼。
應該真的是下個月要比賽，卻練習得很不順讓人心煩吧！
唉⋯⋯也可能天氣熱吧！都九月了，太陽還那麼大。
柾國甩著手又踢了一下腳，然後嘆口氣。
別想了，柾國雙手拍拍臉頰，窮心洽流～。
遠處傳來某人呼喊的聲音，「柾國～～～柾國啊啊～～～」。
柾國剛走到起跑點，聽到聲音，他跟教練還有其他練習的人都抬頭往聲音的方向看去。
智旻站在跑道邊緣，一邊揮手一邊大喊，「我幫你送飲料來了！柾國啊！柾國～～～」。
一看到智旻可愛的臉蛋出現，柾國突然覺得渾身燥熱全消，一陣清涼。
「你跑來了⋯⋯」，柾國喃喃地說。
金教練朝柾國揮揮手，柾國離開跑道，穿越操場，跟一路小跑著過來的智旻碰面。
「這個！」，智旻把手上的黑色塑膠袋遞給柾國，「喝的！」
原來被一個鄙視人類的人魚另眼看待這麼令人愉快啊⋯⋯。
柾國簡直是受寵若驚。
把飲料拿給柾國後，智旻就什麼也沒說，開心地準備要走了。
「欸欸欸⋯⋯你⋯⋯」，柾國攔住智旻，「你就這麼要走了？」
柾國的反應讓智旻反而疑惑了，「飲料你不是拿了？」
「就這樣？」，柾國驚訝，「你⋯⋯你不說些什麼嗎？」
智旻臉上寫著「要說什麼嗎？」
起點的金教練開始不滿地皺起眉看著操場上的柾國。
柾國急了，「你⋯⋯你不幫我加油？」
智旻懂了，他笑容綻放，很兄弟地拍拍柾國的肩，「加油喔！」
柾國楞楞地看著智旻拍他肩膀，說著加油，然後再度揮手說再見。
金教練已經開始大喊了，「田～柾～國！」
柾國沒時間再想，拿著飲料跑回起點，把飲料放在起點旁的座位那放好，人趕緊衝回起點蹲在七號跑道上。
智旻已經走得不見蹤影了。
「預備～」。
柾國身體往上，臉看著終點。
「跑！」
柾國猛地衝刺，智旻的笑臉伴隨著風聲直撲柾國的腦門。
那一瞬間，柾國突然知道自己在煩些什麼。
那就是智旻他很開心，太開心了。
十六
智美用酒精把針消毒，允恩則是拿著棉花沾上麻藥，她們一左一右地坐在智旻旁邊。
然後允恩幫智旻的左耳耳垂塗上麻藥，過一會她對著智旻說，「歐巴不要緊張，深呼吸，吸～」。
幾乎就在允恩說吸的時候，智美拿著針對準智旻的耳垂刺進去。
一滴血珠子從針刺的地方泌出，智旻微微皺眉。
智美把針抽出，允恩快手地插入一個透明耳針，然後兩個人交換位置。
「再忍耐一下下喔～」，允恩輕聲說。
很快地右耳的耳洞也穿好了，智美微笑著對智旻說，「怎麼樣不痛吧！」
「是還好⋯⋯」，智旻輕輕點頭。
「我幫歐巴拍個照」，允恩拿起相機說。
「好⋯⋯」，智旻不是很懂為什麼人們總是動不動就拍照，但是他已經習慣了。
允恩拍好照片之後，傳上群組，然後跟智美兩個幫著智旻挑耳環。
「我喜歡這種！」，允恩指著一個簡單的耳釘說，「比較陽剛味，而且金屬感也重⋯⋯」。
「哪啊，智旻歐巴適合這種流蘇的啦！」
「剛打好耳洞就戴這種的，歐巴會不舒服啦！」
「等貨寄到，傷口都差不多好了⋯⋯」。
「哪有那麼快啦⋯⋯」。
允恩跟智美圍著智旻吱吱喳喳說個不停，智旻一下子點頭，一下子搖頭，看著手機裡各式各樣的耳環看得眼花繚亂。
在智美跟允恩討論得正火熱的時候，智旻突然站起來，走到書桌邊打開抽屜，找出一只紅寶石耳環出來，然後拿給還坐在床上的允恩跟智美看。
智美接了過去，然後兩個女生張大嘴驚呼，「哇，智旻歐巴從哪買來的啊？哪個網站有賣啊？」
智旻答不出來，只好囁嚅地說，「傳家寶⋯⋯」。
「是古董喔！」，允恩和智美雙眼滿是心心，「難怪看起來很古色古香的⋯⋯」。
「智旻歐巴戴這個一定很好看⋯⋯」，允恩想像著智旻戴紅寶石耳環的模樣，「要是穿紅色晚禮服或是旗袍⋯⋯」，說到一半，允恩突然意識到自己說的是女裝，「也不是啦，就覺得歐巴穿起來也漂亮，唉呀，我不會說啦！」
對智旻來說，他參考的都是現代人的穿著，對於服裝的「性別」沒有什麼根深蒂固的觀念，只有男性「大概」都這樣穿，沒有「只能」這樣穿的想法。在海裡，他們都是赤裸著身體，畢竟穿著衣服不好游水。
智美把那只紅寶石耳環還給智旻，「不過怎麼只有一只，不是一副啊？」
我只撿到這一個，「弄丟了⋯⋯」，智旻低著頭說。
「啊⋯⋯好可惜喔」，允恩跟智美惋惜。
耳環的話題結束後，看著天色還早，智美跟允恩兩人悠閒地坐在智旻床上喝著飲料又繼續閒聊起來，她們一下子說起新選課程教授的閒話，一下子說起班上同學的八卦，然後允恩突然想到一件事，她把嘴裡的吸管拿開，「歐巴，你知道柾國怎麼了嗎？」
「對啊」，智美也把飲料放下，「柾國是在忙什麼？」
其實智旻也不知道怎麼了，星期四跟星期五兩天，他們大家在食堂吃飯，柾國都很早就走了，兩人沒說上幾句，晚上柾國也沒來他房間。
「我也不知道⋯⋯」，智旻也同樣疑惑，「柾國好像要比賽⋯⋯」。
「唉喲，誰都知道他要比賽啊，可能忙到連吃飯都沒時間說話啊？太扯了！」，智美不信。
「應該⋯⋯應該就只是太忙了⋯」，智旻實在不知道原因，不過智美跟允恩這麼一說，智旻也開始覺得柾國很忙，他沒什麼機會跟柾國一起出去。
之前還一起去看電影，吃宵夜的說⋯⋯，智旻抓抓額頭。
「好啦，不說他了，智旻尼歐巴我上次不是跟你說⋯⋯」，智美想一齣是一齣，柾國很快就被她拋到腦後，換另一個話題了。
只是接下來的日子，柾國越來越少出現在中午的學生食堂裡，就連一起上的體育課，他都被金教練叫出去練跑，智旻發現他已經很久沒看到柾國了，算一算有三個禮拜了。
這天星期三，晚上九點智旻特地到一年級的男生宿舍去。問清楚柾國住哪間後，智旻搭電梯到五樓，直接到513柾國的房間去。
房間裡似乎非常熱鬧，智旻可以聽到裡頭傳來人們高聲談笑的聲音。
智旻遲疑地敲敲門。
過一會，門後傳來，「來了來了，喂喂喂你們，燒烤來了啊⋯⋯」。
接著門打開，柾國穿著一條輕便的長褲，赤著上身，頭上掛著毛巾，看樣子剛洗好澡，他一臉驚訝。
門內傳來秉圭的聲音，「柾國啊，是哲宇嗎？」。
智旻好奇地探頭往房間望去，柾國立刻果斷地走出房間把門關上，秉圭後面的話就這樣被他截斷了。
「你怎麼來了？」，柾國邊問邊把毛巾拿下來，甩到肩膀上。
「我來看你」，智旻本來想說一些藉口，例如拍貼還沒拿到之類的，但是看到柾國的臉龐，智旻發現其實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很想念柾國，於是他直接表達他的想法。
「什⋯⋯什麼⋯⋯」，柾國楞住，然後他臉龐微微紅了。
這個傻智旻，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？
「我很久沒看到你」，智旻說，「你在忙什麼？」
也才18天沒見面，柾國心裡這麼說，但心情好好，智旻說他很想念自己⋯⋯「我忙著練習」。
「噢」，智旻一臉純摯，「對⋯⋯你在忙」，他點點頭。
柾國覺得自己很幼稚，很無聊，很莫名其妙，很神經病⋯⋯反正就是⋯⋯很後悔。
到底在生什麼悶氣，在胡搞瞎搞些什麼？
「我先回去了」，智旻微微笑，「晚安」。
他媽的！
柾國拉住了智旻的手，「等等！」
「嗯？」，智旻疑惑地望著柾國。
「你⋯⋯你⋯⋯你⋯⋯我是說⋯⋯你就這麼回去了？」
智旻看著講話講得很急，偏偏講得語焉不詳的柾國，驀地懂了，他拍拍柾國的肩，「加油喔！」
幹！
「不是不是⋯⋯不是這樣⋯⋯」，柾國的毛巾滑落，他隨意抓住，然後他對智旻說，「你在這等著！不准走，知道嗎？等我！」
「⋯⋯嗯」，智旻楞楞地點頭。
確定了智旻不會離開之後，柾國打開房門，裡頭的聲浪立刻湧出，「誰啊？不是哲宇啊，我快餓死了⋯⋯」，然後聲音再度被柾國關上門截斷。
過一會，可能才三分鐘，柾國已經穿好一件黑色棉上衣，拿著一件連帽外套出來，「穿上」，他對智旻說。
這幾日秋意漸濃，早晚溫差大了，晚上穿著短袖在外頭走動會有涼意。
「不用⋯⋯」，智旻說。
「穿上」，柾國不由分說硬是遞給智旻。
智旻接過來，乖乖穿上。
「走吧！」，柾國說。
去哪呢？智旻沒問，跟著柾國一起走出宿舍。
再走出校園，來到捷運站。
到底要去哪？智旻滿頭問號。又要吃宵夜嗎？也許柾國餓了。
但是柾國沒帶智旻去吃宵夜，他帶著智旻來到遊樂場。
「你有來過嗎？」，柾國問，他想智旻應該第一次來。
沒想到智旻點點頭，「珍哥帶我來過，我們還拍貼了！」
喔對，那張照片！
「沒關係，跟我是第一次來」，柾國說。
「是這樣沒錯⋯⋯」，很重要嗎？
「來，我帶你去玩！」。
柾國帶著智旻玩海盜船，玩旋轉木馬、咖啡杯，還跑去遊戲機那槌了一陣子地鼠，在智旻終於頭暈目眩，需要休息的時候，柾國帶智旻到摩天輪那。
「還是這裡好⋯⋯」，智旻鬆了口氣，「珍哥也不是很愛海盜船⋯⋯，好怪喔，你都不會暈嗎？」，人類比較不一樣嗎？
柾國打開寶特瓶水遞給智旻，「難得能這樣玩⋯⋯我好久沒來了」。
這陣子柾國應該很辛苦吧？智旻想，他接過水喝了一口，再還給柾國，「你也喝」。
「⋯⋯好」，柾國拿著水瓶仰頭喝了一大半。
「外面好漂亮」，智旻望著玻璃窗外的首爾讚嘆地說。
黑夜的簾幕四垂，但城裡的燈光閃爍，似乎所有的人都不睡覺。
「我還是比較喜歡星空」，智旻又說。
柾國想著智旻在海上看見的遼闊星空應該是比這還美吧。
智旻的靜默出神，讓柾國莫名地不安，他加大些聲量，「剛剛玩得開心嗎？下次再來？」
智旻被柾國拉回注意力，他白了柾國一眼，「你覺得好玩吧！我剛剛在咖啡杯裡差點死了！」
柾國咯咯地笑，「旁邊有溜冰場，改天我帶你來，你不會溜冰吧！我教你！」
智旻果然期待起來，「溜冰嗎？」，他從沒做過。
智旻期待的眼神讓柾國放心下來，他說，「很好玩的！速度快一點的話像在飛行！」
「真的！」，智旻雙眼放光，「像飛的一樣？」，然後他突然皺起眉來，「不是像海盜船那樣的飛吧？」
「不是」，柾國嘴角含笑，他伸手想撓智旻的下巴，但怕智旻生氣，手伸到一半的時候改成摸智旻的耳，「啊！你穿了耳洞」，柾國猛然想起，他早就在允恩把照片上傳到群組的那天知道了，但直到現在才看到智旻穿好洞的耳垂。
「嗯，阿美跟小恩幫我的」，智旻睜著漂亮的眼睛說。
阿美跟小恩，哈！
柾國手扶著智旻的下巴，讓他偏過頭去，人湊近智旻的臉，認真地看智旻的耳垂。
白嫩小巧的耳垂上戴著一只小小的紅寶石耳釘。
像一株紅玫瑰，一朵紅櫻，一顆石榴子⋯⋯。
真可愛，真好看，「痛嗎？」，柾國喃喃地問。
「還好」，智旻靦腆地笑，「小恩有幫我上麻藥」。
「噢⋯⋯」，柾國緩緩托著智旻的下巴，讓智旻面朝向他。
明亮而溫暖的眼眸，小巧的鼻子，粉嫩潤澤的唇。
外面的霓虹燈光璀璨，而他正捧著海裡最漂亮的明珠⋯⋯。
「田柾國⋯⋯」，智旻的呼喚消失在柾國的雙唇間。
柾國含著智旻柔嫩的唇親吻，智旻瞪大雙眼呆住了。
不知過了多久，柾國離開智旻的雙唇，輕撫智旻的額頭，將瀏海撥開，在已經呈現失語狀態的智旻鼻尖前說，「智旻啊，男生跟男生也可以約會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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